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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藍天故鄉行雜記(3) ---塘壩人物諸相及其他(1)之趙鉦樹 - 草稿

出於對畫家趙藍天先生的景仰,時至己亥立冬,我再次來到西鄉這偏僻的壩上,冥冥中如約而至。這也是壹個豐收的季節,只是那些芒似火焰的麥穗,如今收割成金燦燦的稻粒,除了繁星似所矜持的榮耀之外,她比麥子更顯得壹份溫文柔和,應天道而生,不若麥子活得犀利好與時勢爭鋒。

村頭那座年久失修的閘橋,跨梁與鋪面已經重新建造,潔白的大理石欄桿中央刻寫著“塘壩橋”,額邊小註此橋為農村公路危橋改造工,十月建。仔細端詳,紅色漆跡尚未幹透。此橋為時堰境內第壹座閘橋,1964年建,對當時公社四莊西圩抗禦旱澇、海水倒灌等自然災害作用巨大。資料介紹此橋結構為浪石板磚,揣摩橋護坡橋基為石頭與磚砌?不甚其解。因為小滿時疏忽,曾懊惱多日,當即走下岸邊看那橋全貌。橋基沿用舊結構,褪色的水泥護坡上,鐫刻著“大興圩”三個隸體大字,遒勁郁勃,沈穩凝重。再看護坡,上端青磚倪露,而水面舟楫碰撞處,果然磐石畢現,似嶙峋重疊,頗有氣勢。再回想起當初護欄殘缺不堪,寥寥數月,就有此變化,心裏不禁為建設單位匠心施工稱譽。

狹小的街市依舊安靜,和煦的陽光徐徐透過半透明的雨篷,遠望似縷縷炊煙,壹路店面內或有老人三四圍成群,其間亦有壹二個中年人,下棋、聊天、喝茶,或蹲在門外墻角曬太陽。在這初冬上午的鄉村,人們不緊不忙的活著,依稀保留了農忙過後的舊俗,機警的村民也不再以好奇的眼光來審視,點點頭,互相打個照面。被人接受儼然是種快樂,情緒頓時像天空溫柔的冬陽,在小村四通八達的巷閭中漫無邊際的延伸。所謂“愛屋及烏”,根據先前初訪,壹些遺跡梳理的結果使我對這壩上憐愛有加,散落村中的傳說、青磚老屋、雕花額枋等等無不昭示著其歷史的非同尋常。比若那高大的糧庫門樓,碼頭上鳳凰圖案門墩,特別是楊家巷口刻著盤長與仙鶴的壹對精美門當,大半插入地面,被村民當著驅邪禳解的石敢當使用,歷經滄桑,從破四舊算起五十多年,仍不減當初書香門戶的閑雅之氣。

若石頭街初見豆腐坊主魯德山老人時的情形,不斷有村民圍過來談論,上來年紀的皆露悔意,我聽到最多的壹句話:“好東西多散失掉了,之前大家如有壹點保護意識,那麽現在的塘壩不比蘇州的周莊差多少!”話裏透出的是無奈,蒼狗白雲中,人們有時淡薄了對家鄉的傳承與保護,徒增對其歷史重述的困難。但即便若幹湮滅,壹些尚存的古跡、老建築,或者不顯眼的過往家事,亦被村民反復相語。比如壩上趙氏家族分北趙、南趙和野趙。所謂南趙多出官宦地主,北趙多為平民佃戶,兩者祖上原為洪武趕散之兄弟。野趙則是來投奔依附的外地人等等舊事,側耳聆聽也是收獲,時光像壹張錯綜復雜的網,每壹個結點都可能隱藏著壹段史實或榮光。

村民曹紅珍熱心地領我去看那黃芽樹(應該是黃楊樹,百科上沒有黃芽樹這壹說法,奇怪家鄉人總發音為黃芽樹?是其嫩葉形似黃芽?),壹邊比劃著南街牌坊的形狀,她只記得是壹座。“那牌坊下面是用石頭摞起來的,塘壩有個女瘋子,天天爬到石級上喊:謔,大奔象!這話也不曉得是什麽意思,六十年前的事。”又指出我先前照片上的錯誤:“這指路人叫魏懷扣,並不姓趙,原來做過這兒的書記,他家住在肉店對過,我以前跟他是鄰居,不然爾不清楚這牌坊的事”。老人壹路時而彎下腰,理開墻腳邊雜草露出的紅砂質巖石說,這家也是牌坊上的石頭。我用尺量了壹塊比較完整的條石,為270×35×40mm,端面未見卯榫部分,奇怪的是這塊石頭內側還並排壹塊大小相似的青石。可見寬高尺寸亦為35×40mm,同樣未見卯榫,石條大致為立柱構件,或者就是階石。又走過壹處墻角被裁去大半,上端砌成銀錠倒堆般的巷口,老人告訴我,這種“和氣生財”的青磚建築壩上還有幾處。余音未絕,聲音變得堅定驕傲:“看,就是這棵樹!”黃楊樹長在壹處前後山墻的隙縫裏,樹大約八九米高,虬枝崢嶸,蒼翠古拙,烈風中竟無壹絲雕零之態。上前扣門,只聽院內犬吠。老人說:“主人怕滴不在家,這樹三百年朝外,都砌方在中間,到裏面也看不見樹身,這家人姓趙,屋也是個老屋,土改時被塘南大隊部征用,之後落實政策還給人家。”我擡頭看那磨磚門楣,倏然觸起在村外遇到的村民,原塘南大隊隊長魯德高老人所講述的壩上老房子的事:“塘壩保存最較好的有兩處,壹是塘壩村支部原趙秀東家,另壹處是莊子南邊趙宏本、趙宏業家,上人叫趙會山,聽說他家是外地人來塘壩投奔趙家勢力的。房屋前後穿堂兩進,雖沒有村支部的大,但比較完整,裏面還有壹古跡黃芽樹,可以壹看。”舊泰州地區大戶人家有植黃楊習俗,源於黃楊避火之說,因其木質堅硬難以燃燒,樹葉遇火劈啪作響,故栽種在院內墻角起防火預警作用,此樹生長極其緩慢,俗稱“千年矮”,世事變遷中長成大樹的寥寥無幾,故民間有說:“千年壹棵桑,萬年壹棵槐,要用黃楊轉世再回來”。在時堰我從未見過這麽高大的黃楊樹,只是些繾綣在花盆內的低矮根樁,倒是在公社大院裏見過壹棵頭兩百年老香櫞樹,秋天總記得要小心地溜進去摘上幾顆果實,回來放在床頭鋪邊,似乎不能吃。即使有時躊躇去采,學校裏早有鐵黨同夥將這大而香的圓果塞在妳的書包裏。但我在稽家樓閑逛時遇見這樣的黃楊,樹梢可能更高壹點,樹徑約三十厘米,枝幹蠹節交錯,蒼勁古樸。由於隔壁早已坍圮,站在廢墟上,可隔著籬笆往裏張望,白霜似的樹鱗恍惚霹靂作響,若蛟螭扶搖而上,與濃蔭處則枝條軒邈,林寒澗肅,不覺南柯壹夢。同行人詮釋道:“這樹齡約莫二三百年,早年有武姓村民折根樹枝,想做塊篆章,孰知大病壹場,至今村上無人敢碰。”故事為巧合,但常言講,人挪活樹挪死。陰騭盲索中或有鬼神之氣要敬而遠之。

壩上雖小,但人物薈萃。我在小滿來訪前即對相關瑣碎史料進行了先期整理,發現從乾隆年間趙升東入選廩貢以後,塘壩村英才倍出。如監生趙增榮、道光年間文生趙光城、光緒8年舉人趙光越、宣統元年廩膳生趙鉦鋐、宣統2年塘壩明新小學堂長趙鉦樹、文史學家趙鉦鐸,後三人為清末江蘇省教育總會會員,曾分別擔任省教育會評議員與幹事等職。是時莊上耕讀勸學蔚然成風,聖賢之氣遠蓋同期養尊處優的時堰鎮,當官做學問的層出不窮,到上世紀三十年代達到高峰,這壹時期代表人物有:趙鉦鐸、趙藍天、趙鉦權、趙鉦鏜等等,人才濟濟,個中翹楚,整個西鄉無出其右,故才有民間:“時堰的少爺,塘壩的老爺”壹說,以致民國二十三年(1934)在大興圩西南隅建立了以塘壩為中心的中山鎮。彈指八十多年,這壹命名今天已曉之無幾,在至今接觸的眾多村民中,唯有塘壩八十二歲的趙富州老人回答道:“中山鎮吧,個對到歷史?”歷史本身不會消亡,消亡的只是人的記憶。比若在黃楊樹孤獨的遠景下與村民謝別,湛藍色的風正瘋狂地攫起頭巾下隱匿的灰色發梢,列車壹般飛馳,又有誰去記錄普通社員的歲月!而“大奔象”意象,或許只是渾沌女人精神領域裏的壹線亮光,無論真實世界有無雲豕蠟象之逸。

鉤沈輯佚,關於塘壩前後文獻已不愆與素,所能檢索到的只是歷史沿革、人物斷章、村民口述上淩亂的記憶與傳說。塘壩又稱唐壩,自乾隆三十三年(1768)東臺置縣以來,與時堰、陶思莊、草舍同屬十二都三圖,在士紳基層治理中為時堰鄉所轄的四十八莊之壹,這種在官府督辦的保甲“賤役”之外的鄉級實際管理,壹直延伸到民國。在民國元年(1912)的市鄉自治區制推行中塘壩莊劃歸大興圍市(稽家樓)管轄。民國十八年實行區鄉制,時堰鎮為縣行政六區駐地,原大興市歸時堰區管轄,塘壩改稱鄉。民國二十三年區以下鄉鎮合並中,設立中山鎮,駐地塘壩,下轄塘壩、蘇家莊、楊家垛、孟家垛,為縣六區十八鄉鎮之壹。民國三十六年擴並鄉鎮中易名大興鄉。解放後民主政府更名為塘壩鎮,時屬時堰區八鄉三鎮之壹。1952年全縣行政區域調整中改稱塘壩鄉。1956年為適應農業合作化以高級社形式並入振中鄉。1957年撤區並鄉中並入時堰鄉。此後歷經人民公社生產大隊、鄉鎮行政村等建制到現在。天地之間,其猶橐龠。風靡雲湧,拾趣之際,何況那趙氏十八院房的高墻猶在,石頭街百年老屋滄桑依舊,毀滅於地的節孝牌坊似乎也在嚶嚶吶喊,壹個繁光溢目的塘壩鎮又海市蜃樓氤氳繚繞般存在。當我從石頭街趙氏後人趙舒雲住所拿到《塘壩趙氏家譜》時,有關趙藍天先生的身世更顯清晰,雖然幾頁新編世系表只追溯到其父輩,甚至牒中某些名稱還殘缺含糊,比如其兄趙鉦樹,被記憶為趙鉦數,但煙波中對於筆者已是鉅獻,厘清了村民講述中人物關系的雜沓。

趙曉□(家譜缺字。生卒年代不詳),字丹楓,晚清塘壩人,膝下三子分別為趙鉦數(樹)、趙鉦銘(字鹹甫)、趙鉦桐(字藍天。家譜舛誤為趙鉦銅)。關於趙丹楓的人物資料幾近湮滅,有機緣的是村外偶遇魯德高老隊長,其點滴講述彌補了這壹空闕:“趙家有個人叫丹楓,國學生丹楓,早先同孫中山壹起革命。這事我背也背得。早在辛亥革命之前,他就回到塘壩準備起事,以前莊子西邊都是荒田,他計劃築圩子建立據點,伺機造反。母親知道後極力阻攔以死相逼,他是個孝子,因為母親反對的原因,不久憂郁交結而亡。他生前西裝革履,有時也穿新式軍裝,器宇軒昂,氣度非凡。那時的人都是馬褂長袍瓜皮帽子,他卻衣著挺刮,新潮開放與眾不同。民國建立後,少楓(長子趙鉦樹)去南京找過孫中山,孫中山封他做江蘇省省議員。這些話都是兒時聽老壹班談的,塘壩解放了,就不成聽見過槍響。”按其口述推測,趙丹楓應為晚清新軍官員?那又以何種身份選舉納捐入官?均無考,或者情形為逸聞之穿鑿附會,但在對趙鉦樹的生平搜集中我卻得到了某種隱晦提示。

趙鉦樹(1876-?),字少楓,清末新學倡導者,積極從事“興學、籌款、延師、捐產”等工作,光緒三十壹(1905)年江蘇省學會(後改稱為學務總會、教育總會、教育會)成立時,即擔任乙巳至丙午年度評議員(05-06年),參與省內教育事務改革,畢生踐行於鄉村教育事業,為近現代塘壩莊童蒙養正了壹批社會誌士與人才,如趙鉦鉛、趙森慶、趙鉦權、趙諒公、趙春官、趙繼武、趙慕昂以及入門求學的邰爽秋等人。宣統二年(1910)改立塘壩私立明新兩等小學堂,本縣早期新式學堂之壹。最初辦學地址位於塘壩南北街王家巷尼姑庵,聘請泰州、姜堰等地知名塾師前來執教,如趙恩湛、劉致畢、卞玉恒等人。民國元年(1912)學校改稱大興圍市私立時化初等高等小學。由於計劃籌建新校,辦學經費出現困難,曾邀請沈斌、趙俊生等人來壩上義務講課。1913年在塘壩成立大興圍市教育會,舉薦顧淮為會長,推行國民教育。1914年大興圍市市立第二初等小學校在塘壩建立,校長趙曉嵋,教員有陳銘德等人。同時設立宣講所,由青年教員宣講政令、讀報與農事,對村民進行社會道德教育,開啟民智。1924年兩校合並為大興市第三小學,1934年為中山鎮國民初級小學,後因戰爭淪陷被迫停辦。直至抗戰結束,學校於1946年復課,校名為“東臺縣中山鎮國民中心學校”。為了擴大施教對象,在其子趙善若、三弟趙藍天倡議下,地址搬遷到村東趙氏十八房祖宅大院內,較著地解決了壹大批貧民佃戶子女的求學困難,比如村民紀國銀、趙德明、趙富州等人孩提時代識字概況。除專註教育外,趙鉦樹也廣泛投身於地方公益事務、政治變革和民主議政建設。清末新政中,其作為我縣紳士學會成員在塘壩設立積榖倉,公儲備荒,用於賑災救濟。負責莊上公產公款、公益捐的征收,籌集自治經費熱心公***事務,對學堂學務、道路橋梁、村容衛生、禁絕鴉片賭博等民生教化上進行規劃整治,避免公款在民間演劇、酬神賽會等方面的無益支出。受省教育會會長張謇的“村落主義”影響,亦在大興、塘壩建立恤嫠會、米市、貧民工場、施棺義冢所等慈善公益性機構。這些旨在“以本鄉之人本鄉之財辦本鄉之事”自治原則下的改革措施與篤行尚義,不僅將塘壩從頑固的家族門第管理納入近代制度化鄉村建設,同時也確立了趙鉦樹往後二三十年內在地方行政事務中的實際地位,使得塘壩的人口、教育、農商經濟及村莊規模在歷史更叠中保持了穩定發展,為後來設鄉建鎮脫胎於自然村落奠定了基礎。在1911年辛亥革命中,其作為本縣商務分會主要成員積極參與以楊葆寅、丁立棠為首的東臺光復計劃,平息清庭駐軍“淮南緝私營定字副營”的滋事作亂。1913年1月16日與本縣朱景星、周嘉泳、陳康、孟鐸、高鑾等六人在首屆江蘇省議會議員選舉第壹復選區復選中當選(地址為南京丁家橋前咨議局),全省當選總額為壹百六十人。但也因為選舉資格而遭致他人檢舉。此案為民國初年江寧司法檔案中三宗選舉資格訴訟案件之壹,即夏桂謦為選舉控告趙鉦樹等案(案卷號:206-1913-003-0112)。訴訟內容為:

東臺民夏桂謦訴稱,江蘇第壹區復選省議員開票後宣示榜內有東臺趙鉦樹系寧垣金陵法政學堂肄業生,此次來省已應第四期考試,又高鑾壹名系東臺法政學校肄業生。以上二名均在肄業期間繼續之內,業經被選為省議會議員。查《省議會議員選舉法》第七條第二號之規定:各學校肄業生停止其被選舉權,是學生當選當然無效。是以民等為維持國家立法之本意,懇請廳憲調查核辦,移請復選監督,將二人之議員撤銷,以符法規而專職守等雲雲。

從公開的原江寧高等審判分廳民庭卷宗卷首等二十份檔案(檔號:G29-003-0002-0130~0149)來看,此案經歷了從起訴(檔號0130,時間1913.1.24)。分廳照會兩學堂調查二人是否肄業。收取兩學堂咨呈,兩人均於上年退學。2月15日起訴人因惟聞省會召集之期(2月22日第壹屆省議會召開)近在眉睫,慫恿東臺民宣忠壹同對分廳提出訴訟判決催請。分廳據兩學堂照會咨文回呈,作出批示:“核與選舉法第七條之規定並不違反,廳請當選無效之處應毋庸議此。”並於2月17日分廳再次批示:“已於十五日明由批示,毋庸多瀆此批。”但夏桂謦、宣忠等人並未就此罷手,繼續收集證據,2月21日又以趙鉦樹未於上年退學,謂其復選期間來省應第二學年考試後與同班生攝影為鐵憑,猶有該校別科三年級之東臺學生錢樹聲為證人進行續訴。而之後,江寧分廳壹直未奉明諭,以致十日後(3月1日)隨著第壹屆省議會召開,從當初秦淮旅館落魄至木料市陳壽生破布店寄寓的夏、宣二人,矜持地再次遞上訴狀,內容復同續訴,並增添“東臺公椷”私立法政學校學生們對高鑾肄業作假指證(檔號:0149) ,從卷宗卷首批註及所公布的文檔看,結果似乎事無定論。案件背後是維持公理之爭、還是候選人利益之爭?個人傾向於後者,以末了上訴“懇請廳長速予批示決定,並將趙鉦樹當選省議員證書證書追回,另通知候補人候補,以符規章而重立法,不勝迫切之至。”之訴求來透析,隨著省議會召開,原告作為復選選民迫不及待的申請顯然是為了本縣某位復選候補者獲得議員身份的遞補,或者即他本人。根據1912年《省議會議員選舉法》,復選訴訟向高等審判廳起訴;“復選之選舉訴訟應由復選選舉人提起”;“自復選舉日期十日內,逾期,不得起訴”等等。作為復選選舉人夏桂謦、宣忠等民表面上按章程訴訟,卻終究掩飾不住內心狂瀾般的祈求。放在時代背景下來審視,此次訴訟行為無論是出於追求選舉公正還是為自己與他人謀利,即使在被告等人不出鏡的情況下,縱覽訴訟過程中的各類證詞,也暴露出省教育會成員陶保晉、夏寅官等人為代表的壹批前清咨議員,與自己親手所創辦的法政學堂中那些勇於為夏桂謦作證的學生之間選舉立場的分歧,頗有譏諷色彩但又司空見慣,像歷史上的每壹次激蕩,背叛總以年輕為決口。盡管帝制退出國家不是***和暴力所致,新軍、革命黨、立憲派以及地方會黨之間形而上的妥協與平衡,並不能阻絕學生們、新舊知識分子甚至是平民階層對新興政治的想象,通過法律允許的形式來彰顯公正,這當中自然也包含了夏桂謦這類經濟上並不富足的初選當選人。當選舉地址從東臺移至省城,為曠日持久訴訟而退居破布店的生活窘況,來推測起初住進狀元境繁華處的秦淮旅館只是受惠於選舉法對其赴復選給予的補貼影響。管中窺豹,隨著《省議會議員選舉法》對選舉資格規定在年齡、財產、學歷等單列要素標準上的降低,由此產生選民數量的急遽增長,同比1908年咨議局議員選舉,參選人數從占全省總人口的0.51%上漲到6%之多。這樣龐大而糅雜的社會政治活動,卻因選舉法的設計將在校學生、肄業生以及小學教員排除在被選舉權之外,這意味著選舉中最激進最富理想化的自然群體遭遇切割肢解,賦予個體權益的不平衡與歧視,導致在縣級選舉時新型人才被壓制。在東臺,或者整個江蘇境內政治輿論上處於新成立***和黨人實際操控中,即以清季立憲派人物張謇為主的地方士紳階層。從省咨議局到省議會本質上是壹次和平演變,是憲政經營者在體制轉變中收獲到的經驗紅利,政權的更新並沒有給表面上轟轟烈烈的民主議政帶來實質性改變。選舉權的普及留給那些毫無準備的人民,只是壹場突如其來又混亂無果的歡喜。所以選舉從造冊、初選到復選,當選票最終匯聚到由士紳階層所主導的學商會團面前,引起選舉爭議的也必然是這個階層的內部分歧,社會羈縻政策下的分化與重組。已知我縣六名議員出身為:趙鉦樹,地方紳士,省教育會會員,學歷待考(秀才、監生?);朱景星,拔貢,宣統元年我縣當選士紳,省教育會會員;周嘉泳,附生,兩江師範本科畢業生,宣統元年當選士紳,省教育會會員;陳康,清末泰州分司通判。高鑾,附生,宣統元年當選士紳;孟鐸,北京高等實業學堂畢業,富安東市原私淑小學校長。至於案件始俑者夏桂謦其時年已37歲,與訴訟對象趙鉦樹同年。遺憾地是,由於壹直以來對趙鉦樹以及夏桂謦、宣忠等人社會資料的缺乏,特別是訴訟結果的不確定,使得案例在針對民國地方議會制度、司法制度等等當代多課目研究選項中失去了優勢,限制了論證上從微觀到宏觀的人物視角,不能發揮出應有的歷史價值,這也是本文在考據與追溯趙鉦樹生平插入案例的旨趣所在。但消失的世界無時不刻地鐫刻著真實,不懈於此,歷史恍如晨曦。尋求此案終極,竟與筆者最初猜想不謀而合,在壹份民初《江蘇省議會記要》中得到了驗證,“江蘇省議會常會於五月十二日(1913)閉會,因重要個案未及全數,議決即於十九日召集議員開臨時會,賡續開辭。都督省長暨各司長到會,行開會禮雲。”此次臨時會議員席次表中赫然寫明:趙鉦樹為“第十壹號”、高鑾為“第五壹號”等。從訴訟始初到議會常會結束長達近五個月時間段,留給歷史體驗的是將選舉訴訟直接歸類於民法的實踐失敗,也是“民不告官”的順民文化在立法中將行政組織與監督的責任規避於法律的實際體現。以民法的形式來解決公權爭議,案件的不了了之似乎成了司法裁判之外的自行和解。另外這起絲毫不涉及人品與賄賂的選舉訴訟,脫開了同期選舉案的腌臜***性,反映出趙鉦樹除因學生身份與選舉法相悖以外其他行為上的清白,對比江寧司法檔案中其它兩宗選舉訴訟案,即如臯張汝霖(律師出身,民國22年為我縣縣長)選舉資格及刑事嫌疑犯起訴案、六合吳萃榮選舉賄賂上訴案,其中的作奸犯科為道德所蔑視,因而趙鉦樹案在案例內涵上更具自我約束的紳士人格特征。當然有意思的遠不止於此,需要指明的是,此次復選是基於本縣上壹年12月初選當選者111人之互選。由於所處年代交通落後,電訊空白,人員與消息不可能便捷來往與縣省之間,那麽是什麽使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夏桂謦贏得法政學校學生的支持?如果從證詞套封上所用郵址字眼“東臺公椷”來分析,這樁關系我縣歷史上的選舉公案是否愈發貼近答案。淺嘗輒止,近七十頁的訴訟材料並沒有給出筆者所期望的信息,這條原本認為能夠探究趙鉦樹科舉出身及其父身世傳說,借以剖析清末政治改良中青年趙鉦樹脫穎而出的重要線索,在丟失設想值的同時,所要做的只能是在此基礎上對人物作更多的求真與思考。與趙鉦樹而言,選舉之爭也激發了維新紳士對民初司法建設所推崇公平精神的領悟,在此後的鄉村教育上側重於法制人才培養。如其長子趙庚慶、族弟趙鉦鏜、趙鉦鈺等人。趙庚慶字善若,為民國十五年朝陽大學第二屆法科法律系畢業生,《北京朝陽大學旬刊》1924年第2卷19期有其署名“判例商榷”壹文,時為大三學生,便對因口角激憤至互毆特奪正當防衛權的判決慣例提出受有不正侵害“即應有主張正當防衛之權利,殊未可以侵害之手假不同而有所歧異”的獨特見解。族弟趙鉦鏜則多次受到民國司法行政部傳諭嘉獎,任職服務至最高法院。此外作為塘壩主要鄉紳,抗戰期間趙鉦樹閑居在家,不僅多次拒絕汪偽政府的爵祿收買,還主動組織村上教員重開私塾,傳授民眾愛國思想,感染次子趙森慶、堂弟趙鉦鉛、趙鉦權和同鄉知識分子王茂才等人壹同投奔抗日民主政府,槍林彈雨中,各自走上艱辛而波譎雲詭的人生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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