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3/26 星期壹 晴
我很窮,但真的很愛妳。我壹定要讓妳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那麽用什麽證明呢?
其實天堂和地獄不過壹墻之隔,永遠不要囂張。因為浮的越高,摔的更慘。
這裏面說的每壹個人,其實是我們自己。
親愛的,執此冰冷之手,讓我們壹起孤立無援。
那是壹九九二年,鄧小平剛剛南巡完,深圳就像壹個迅速膨脹的大面包,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公司成立,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人懷揣夢想,拿著邊防證擁進這個南海邊的小漁村。
他們分別是肖然、劉元、陳啟明、韓靈,剛大學畢業懷揣著熱血希望來到深圳,壹個希望之城。
這是深圳,妳有錢,可以為錢自豪,沒有錢但有未來,可以為未來自豪;又沒錢又沒未來,只能假裝自豪。
肖然就在這裏當采購員。當時流行壹種說法,把各種職業分了三六九等,其中壹句說的就是采購員:三等人,幹采購,白吃白喝拿回扣,地位僅次於人民公仆和“扭扭屁股就掙錢”的明星。
他住在藍園,那種喧囂混亂,充滿了動蕩與不安的生涯,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什麽人物都可能出現,就像壹出自發上演的,沒有編劇、沒有導演的電影。
妳是旁觀者,但妳隨時有可能成為主角。
劉元進了日企,從打掃衛生開始做起。壹直默默無聞,本分老實幹好分內工作,對於升職和漲工資只能想想算了,也許是每個人生命中都有至少壹個貴人,他的卑躬屈膝被上司清水科長看到了,從此以後他踏上了順風路。
他壹路討好日本科長,地位越來越高,被中國職工孤立、設身處地陷害他,都說他為日本老板拼命,是賣國賊。但是這些話更多是嫉妒, 生存的經驗足以證明:尊嚴和自由並不是最重要的,每月能不能按時領到工資,這才是生活的經驗。
韓靈畢業後就奮不顧身來深圳找肖然,壹起住的地方就是藍園,肖然沒錢很自卑,同時也很敏感和強烈的自尊心,不容許別的男人多看韓靈壹眼。那個夜晚,他抱著韓靈,喃喃細語: 抱著妳,就像抱著我的小女兒壹樣,不忍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
肖然不止壹次對韓靈說,我很窮,但我很愛妳。我壹定要讓妳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
我很窮,但我很愛妳。
韓靈在十年裏流產過兩次,從此沒有了生育能力。經歷了熱戀結婚再到離婚,我們都知道愛情裏的兩個人需要互相尊重和信任,然後貧賤夫妻百事哀,很多猜疑,只是源於不自信的惱羞成怒。
劉元壹直喜歡韓靈,很不甘心。在經歷了人生百態,在名為“天堂”的酒吧裏,劉元左擁右抱,不斷被小姐灌醉。那壹刻,他忽然發現,自己這些年孜孜以求的愛情,不過是壹種虛妄,就像狗雖然奔跑追逐,但並不愛任何壹塊骨頭——它只是想咬壹口,或者,僅僅是不想讓別的狗得逞。
陳啟明來到深圳,最後成為了上門女婿。老丈人有很多錢,他和黃蕓蕓這個有語言障礙的女孩結婚了。他壹直在買股票,那是壹九九六年底,深圳股市實行T+1交易制。當天的買盤不能當天出手,必須隔日交易,股市應聲狂瀉,大盤綠成壹片。
他不懂行市,只會借錢買壹支股。他不服輸,壹直有種闖勁。他只會問“娘家人”要錢花,永遠不會滿足只會更猖狂。
直到他遇到自己的大學女神孫玉梅。
他開始出軌,其實明明知道孫玉梅是貪圖他的錢,但畢竟那是自己大學四年暗戀的女孩,縱使她再無情,他還是會義無反顧為她花壹切。
直到最後分開的那個夜晚,月亮滑進雲層,海面上波光閃爍。壹片靜謐之中,陳啟明和孫玉梅在壹個床上,月亮出來了,看見壹滴眼淚正慢慢地從陳啟明臉上滑落。
我們且不說陳啟明怎樣,但是既然來到世界,來到這裏, 每個人想要的東西不壹樣,三觀不同,追求的東西不壹樣而已,沒有誰比誰高尚。
肖然剛成立了公司時,其實全靠貴人周振興幫助。周振興是個十分謹慎的人,但肖然也是他的貴人。那時候的肖然還很善良,尤其見不得別人受苦,誰多幹了點活,他就過意不去,立馬掏腰包打賞。
周振興輕拂雲袖,漫卷長夜,大馬金刀地走到桌前,揮毫寫下兩個大字,權威。然後遞給他,淡淡地說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妳得有這個。
肖然和周振興的壹拍即合,就像“ 才逢名主,馬遇伯樂,赤馬給了關老爺 ”。
有錢了,成了億萬富翁的肖然眼望大廈高高的尖頂,心中慷慨頓生,朗聲吟道:“本是沿路打劫,不想弄假成真。”這話是朱元璋當皇帝後時劉伯溫說的。
肖然有錢飄了,他在眾多女人眼中就是個暴發戶,粗魯野蠻。他開始不顧家,也許是真的忘了自己同甘***苦的妻子韓靈。
肖然有了新的女人,衛媛。在他生前,對韓靈又打又罵,對衛媛卻很溫柔。衛媛打胎後,他在她的身邊守了整整壹個禮拜,壹天三頓餵她吃燕窩。衛媛說,那是我壹生中吃過的最甜的東西。
看到這裏,我心痛。我在想,到底是什麽仇恨引起夫妻兩人走散,以前韓靈打胎的時候,肖然並沒有陪在身邊,他給韓靈帶來了什麽,不孕?蒼老?青春?
再也沒有堅不可摧的愛情,海誓山盟太容易被擊潰,再堅固的愛情也敵不過無處不在的誘惑。
肖然開始迷上了賭,在死後的三年多時間裏,誰都不知道他輸了多少錢,陳啟明估計有幾百萬,陸可兒說最少兩千萬,周振興伸出壹只巴掌,說光我知道,就不下這個數,“他已經瘋了。”
劉元說:“ 深圳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城市。因為它堅硬的墻,冷漠的心,以及脆弱的生活。”
劉元對陳啟明說:人生不過是虛妄,本來無壹物,何處惹塵埃。壹切悲劇,都是因為我們想的太多。
鵬鳥的故鄉。夢想之都。欲望之淵。愛無能的城市。淪陷的烏托邦。失去信仰的耶路撒冷,然而妳知道,壹切比喻都沒有意義。
那座城市,也許只是妳的想象。它出現與壹夜之間,像海市蜃樓壹樣虛幻而美麗,妳走得越近,就越看不清它。妳凝視著它,為它哭,為它笑,久而久之,妳終於發現,原來它只是妳的影子。
肖然死後,留下壹封未寄出的給韓靈的信:“ 我現在功成名就,卻經常感到孤獨。我討厭過妳,但直到妳走後我才明白,原來我壹直討厭的妳,已經成了我不可割舍的壹部分…… ”
劉元聽到肖然的噩耗後,他雙眼緊閉,坐在那兒不停地喃喃自語:“浮生如夢,壹墮十劫。要之不離,要之不棄,不離不棄,得見真知。”
人生不過是壹場虛無的華宴,觥籌交錯,歌哭無休,然而任何人的缺席都不會改變什麽。
少年時的意氣風發,終歸還是對這個世界理解不夠。
不說也罷。
我是邊瑤,我有故事妳有酒嗎?
我的故事中,或許有妳的身影 。
如果不能經常見面,就在此祝妳早安、午安、晚安。希望壹切安好。
無戒365極限挑戰訓練營第53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