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陳芳
83億件，同比增長30.8%。這是2020年中國快遞業的成績單。作為世界第壹快遞大國，中國再次刷新紀錄。
在剛剛過去的2020年，可以說中國快遞業進步神速。業務量先後突破500億件、800億件，從500億件到800億件只用了三個多月。
這可以稱之為中國速度。2006年，我國快遞業務量僅為6543.8+00億件。8年後2065.438+04年突破654.38+00億件，6年突破500億件。網購的快速發展是快遞業快速發展背後的主要原因。按照2020年的數據，相當於中國654.38+0.4億人每月收到5件左右的快遞。
然而，快遞業務快速發展的背後，垃圾汙染問題日益嚴重。
圖/視覺中國
以濟南市生活垃圾處理中心為例。早在2017，航拍發現這裏的垃圾山有30米高。幾輛垃圾車倒完之後，推土機輪番把各種包裝袋的垃圾推到填埋場。偶爾刮風，塑料袋被吹得滿天都是。據了解，其每天接收來自濟南的垃圾4500-5000噸，雙11後幾天甚至超過5000噸，其中包括大量快遞包裝垃圾。
如今，快遞垃圾的處理能力已經跟不上快遞行業的發展。浪費和汙染每天都在上演，連深入城市毛細血管的廢品回收站都解決不了。
壹些民生
廢品回收站好像離市區有點遠。在高樓林立的北京北三環，某小區街邊的廢品回收站仿佛從上世紀90年代穿越而來。地面凹凸不平，有幾個坑洞，斑駁的白墻，還有壹些墻皮脫落。墻上掛著壹個掛鐘和壹個空鳥籠，房間裏堆放著報紙、金屬和紙箱。
這家店是錢建國的地盤。每次有人送廢品上門，他就放在門口的秤上，算好價錢，從旁邊的鋁鍋裏拿出小鈔票和硬幣遞給對方。然後他伸手把廢品扔到門裏，分別用紙箱和金屬裝在兩輛大卡車上。
今年50多歲的錢建國，半輩子都在和廢品打交道，20多年前開始從事廢品收購生意。幾年前他把這個店定了下來，後來他帶著老婆兒子壹起做。他透露，這家店屬於壹家再生資源回收公司。他們每個月拿固定的工資和提成，壹個人年收入四五萬。
錢建國對目前的市場很滿意。“紙箱價格上漲了。以前是每公斤1.2-1.3元。最差的時候是2065，438+03-2065，438+04，才五毛錢。現在漲到了1.5元。”這對錢建國來說當然是好事，因為這幾年快遞紙箱越來越多，紙箱占了他們回收材料的七八成。
這當然得益於快遞行業的快速發展。在中國快遞包裹數量與日俱增後，紙箱回收的生意也蒸蒸日上。“廢紙大戶”張茵靠破紙箱成為中國女首富。出生於1957的她，經查帶著3萬塊錢壹頭紮進了深圳廢紙回收行業，通過從香港倒廢紙回內地賺了不少錢。後來她創辦了中南紙業，業務範圍也擴展到了美國，從那裏低價回收廢紙。
紙箱廢料回收的財富故事吸引了超過654.38+02萬人就業。錢建國的回收站裏有清潔工，也有沒多少事做的老人。有時候為了搶生意，會出現爭地盤的情況，有的是地盤之間，有的是撿紙殼的人之間。
“往往是小區搞環衛，不讓老拾荒者撿垃圾。2010年前就有打架。我見過棍子和鏟子，但沒見過瓶子。之後打架少了，壹般都是吵。畢竟任何人報警都不劃算。”錢建國說。
相比之下，李鐵鐵父子要在路邊攔壹輛大貨車收廢品，要難得多。他們在壹家再生資源利用公司承包了北京望京的壹部分，每天開著大貨車到路邊，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除了過年和雨雪天，幾乎全年無休。
這對父子是河南信陽人。30歲的李鐵鐵在這行已經幹了五六年了。他老婆孩子都在老家。幾年前，他太忙了，沒有時間接管他的老父親。他還有壹個姐姐也在燕郊。每天早上六點多，父子倆就要匆匆起床、洗漱、喝粥，還要開壹個小時的車從六環外的出租屋到四環內的“上班地點”。
紙箱也占了李鐵鐵父子回收材料的七八成。他們感覺最近快遞紙箱數量越來越多了。每天差不多能裝幾百公斤，貨車裝了壹大半。剩下的空間用金屬雜物裝飾，屋頂綁著裝滿塑料瓶的大袋子。不時有附近收垃圾的或者社區廢品站的人過來。李鐵鐵平時負責稱重，父親負責貨物的堆放。旁邊是壹排光禿禿的大樹，綠化帶的草地邊緣鋪著水泥。閑暇時，父親會拿著草地上的冰塊洗手，坐在講臺上抽煙。
對於錢建國和李鐵鐵父子來說，廢品回收給了他們壹個在北京定居的機會。單純的李鐵鐵的爸爸還是挺滿意的。“收入還可以。兩個人壹年十幾萬，比種地強。”錢建國看得壹清二楚。“這就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我們沒有學歷和文憑，只能這樣。不是很賺錢，但風險也不大。”
快遞垃圾處理費用將高達43億。
紙箱的回收雖然養活了甚至富裕了壹批人，但並不是整個快遞行業產生的垃圾都能變廢為寶，不能回收的不能再利用，最終給社會帶來嚴重的環境汙染問題。
中華環保聯合會聯合發布的《中國快遞包裝垃圾報告》指出，從2000年到2018年，快遞包裝垃圾增量已經占到我國特大城市生活垃圾增量的93%，在壹些大城市這壹指數也飆升至85%-90%。
圖/視覺中國
快遞垃圾量激增的背後，是快遞包裝使用量的大幅增加。從2000年到2018年，快遞包裝從2.26萬噸增長到941萬噸，其中紙質占91%，塑料袋占9%。這是什麽概念？生產、使用和處理941，000噸垃圾將排放1，303噸二氧化碳，需要71萬棵樹來吸收。
然而真正回收的快遞垃圾卻比預想的少很多。據了解，我國快遞包裝主要由紙箱和塑料袋組成，其中紙箱占44.03%，塑料袋占33.5%，袋裝紙箱占9.47%。還有編織袋、泡沫盒、文件袋等其他包裝材料，以及運單、膠帶、填充物等其他輔助材料。
其中紙箱再利用不到5%，重量回收80%，15%混入生活垃圾，而塑料袋的回收程度更低。除了泡沫箱，回收利用率可以達到70%-80%，膠帶、運單、塑料袋都是“回收戶”，99%的快遞包裝垃圾按質量計算。
趙書將成為北京望京壹個居民區垃圾分類站的壹名工作人員。她每天的工作就是招呼壹輛裝了6個垃圾桶的小三輪車，然後操作機器把垃圾倒進壹輛大垃圾車。“生活垃圾裏有很多塑料袋，也有快遞包裝垃圾。附近幾個小區每天都有十幾噸垃圾。”
在我的印象中，趙書會記得回收站不再接收各種顏色的塑料袋和壞塑料袋。“以前壹公斤還是收三四毛，甚至七八毛。現在只收白色、厚實、幹凈的塑料袋，1公斤1元，只有部分快遞垃圾袋符合要求。”
紙箱和泡沫箱是回收者的“黃金屋”。10公裏外的小區，壹個穿著深灰色棉襖的男子正騎著壹輛小型垃圾車轉悠，但車後綁著的兩個大編織袋幹凈如新，裏面裝滿了泡沫箱和紙箱。他說他不接受塑料袋。
河南省社科院城市與環境研究所助理研究員彭曾透露，塑料作為壹種合成高分子聚合物，最大的危害是不可降解性，少量燃燒產生的有毒氣體如甲苯、氯化氫等會導致失明。另外，沒有得到有效利用的快遞垃圾，會增加垃圾處理的成本。按照快遞業的增長速度，有報告估計，到2025年，我國將需要609萬噸快遞包裝進行填埋，處置費用近43億元。
為什麽綠色回收這麽難？
快遞垃圾為什麽會造成這麽大的浪費？本質上，這是壹個衡量投入產出比的數字遊戲。
比如回收率最低的快遞塑料包裝就不是很受歡迎。上海市綠化市容局曾將廢塑料歸類為可回收利用，將泡沫塑料歸類為低值可回收利用，將染色塑料袋列入“不應列入可回收利用物資的垃圾品種”黑名單。
這壹切都與成本有關。垃圾分類回收平臺CEO張鴻銘曾透露，泡沫塑料回收後可以做成泡沫塑料磚，但體積大、重量輕、物流倉儲成本高，很難在大部分地區推廣。快遞的外包裝袋屬於二次塑料，理論上可以提煉，但由於成本較高，也被視為不應納入可回收物的垃圾品種。
趙對這壹點深有體會。雖然白色的厚厚的幹凈塑料袋被放出來回收，但她和同伴們並不感冒。“沒有重量，壹大包才壹塊錢。誰要？”在艾財經走訪的幾個廢品收購點，老板們都說塑料袋很少回收，收到的塑料制品大多是塑料瓶。
也很難從源頭上禁止快遞垃圾的浪費。在北京望京的童淵快遞站，快遞員張峰正在給壹個微波爐大小的包裹貼膠帶。他應該把封條包在袋子外面，最多三四次，但是他繞過了十幾次。淡綠色的編織袋上貼著卡其布膠帶。
“公司不會管包裝(材料)，只要要求包好就行了，不然要負責任，壹般會包幾次。”張峰說。果然，場地內堆放的大大小小的包裹，無論是紙箱還是塑料袋，都被卡其布或者透明膠帶覆蓋。
這種情況並不少見。除了快遞網點，有些商家為了減少貨物碰撞造成的損失，會過度包裝，造成紙箱、泡沫紙、膠帶的大量浪費。有時候，經過包裝後，貨物的體積增加了壹倍以上。
有人提出采用綠色包裝，國家郵政局的指導意見中也有專門列出，但推廣也面臨成本高的問題。
菜鳥綠色行動負責人牛誌敬曾對媒體表示，無膠紙箱和環保快遞袋的價格大約是普通紙箱和快遞袋的1.5 -2倍，可降解膠帶的價格是普通膠帶的5倍。據估計，如果中國的830億個包裝都采用綠色包裝，增加的成本將在100億元左右。
這讓快遞公司相當尷尬。因為價格戰和供求關系，童淵、申通、大雲的單票收入壹直在2元上下徘徊，加上包裝成本更是雪上加霜。ZTO快遞研究院院長朱毅委婉地說，“低成本的綠色耗材對推廣綠色包裝非常重要。畢竟快遞行業的利潤已經很薄了。”
然而，快遞垃圾造成的資源浪費和環境汙染問題迫在眉睫。2020年2月，國務院辦公廳轉發八部委關於加快快遞包裝綠色轉型的意見，提出到2022年，電子商務快件不重復包裝比例達到700萬件，可回收快遞包裝應用規模達到700萬件，力爭到2025年實現電子商務快件不重復包裝，可回收規模達到10000件。
為了解決垃圾問題，政府部門頻頻出動。2020年6月5438日至10月065438日，北京發布最嚴“限塑令”，重點在電商快遞、餐飲、外賣平臺、批發零售等行業進行減塑，減少不可降解壹次性塑料制品的使用，積極推進塑料廢棄物的分類回收和循環利用。
在企業層面，已經有所動作，如菜鳥推“盒子返還計劃”，JD.COM投放可回收快遞盒“劉清盒子”，蘇寧推可回收快遞盒。此外，順豐、中通、童淵、百世等快遞公司也設立了回收箱，但在實施過程中並不盡如人意。
某快遞公司負責人曾透露，紙箱回收計劃“沒有達到預期目的”。原因是用戶和快遞小哥在回收方面沒有很強的痛點。最理想的方案是用戶收到快遞後打開紙箱，然後交給快遞員拿回去回收。但是很多時候用戶不在家，無法當場簽收，所以無法打開快遞。對於快遞小哥來說，時間就是金錢，他們忙著送貨，沒時間等回收。
即使有固定的回收網點，大部分用戶也不會把紙箱拖到回收網點。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會把它扔到樓下的垃圾桶裏。
目前，快遞公司包括順豐、中通、申通、大雲、童淵等。都享受到了行業高速發展帶來的紅利。幾家公司市值都在100億元以上，順豐高達4000億元。某種程度上，他們已經是大企業，應該為減少快遞垃圾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顯然，他們做得還不夠，很多人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回收計劃。
考慮到成本，快遞垃圾造成的浪費和汙染的重任，似乎莫名其妙地由城市底層廢品收購站的工作人員來承擔。
夕陽西下，最後壹抹暗黃色消失在遠處的陰影裏，路邊的李鐵鐵父子還在等待最後壹個遲到的顧客。過了壹會兒，開著小三輪車的老大爺來了，他們三個人共同卸下紙箱和幾捆建材廢料，用方言問候最近惡劣的寒冷天氣和收成。收了壹疊小票，老人開車走了，父子倆跳上車，消失在暖黃燈光下的深藍夜色中。
(應人物要求，錢建國、李鐵鐵、趙、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