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開長大後,因了 社會 或者個人、家庭的原因,既無上升之路,也無賺錢養家之道,只得出家當了和尚。福建人特別是閩南人,對於造神以至於出家當和尚,有壹種發自內心的熱愛,宋朝的時候就有人寫過閩地“山路逢人半是僧”,可見福建的神佛崇拜由來已久。
如果有心人算壹算中國哪裏的人最喜歡造神、出家這類事,福建人或者說就是閩南人絕對是第壹。西藏呢?西藏只是人出家,卻不造神,而福建人卻是自己造神,造出來了神,自己出家擱家供著,臨死了告誡子孫這是咱們家的守護神,要世代供養不能斷了香火。子孫呢,比父母還虔誠,不僅擱家供養,還不厭其煩地向親朋好友鄰居介紹,搬家了還要“分靈”,分靈越來越多,老家的成了祖廟就更值錢了。成名後,日常信眾不斷,逢年過節更是香火鼎盛,趕上分靈請神,請神者是要敬壹大筆費用的,否則就是心不誠,是不靈驗的。最關鍵的是,要是神佛能夠保佑信眾,毫無疑問,這兒是祖靈、是祖廟,肯定最靈驗的。從歷朝的《祀典》統計數據看,原產福建壹省的神祇所占的比例要遠大於福建的土地、人口在全國的比例。把神佛做成生意,福建人的頭腦思維絕對是中國中的絕頂聰慧。所以呢,遊歷後滿懷失意的鄭開也要開壹家自己的神佛店。
要開店,取壹個響亮的名字很重要,從古到今都這樣,而天、地二字,自古以來就是中國人最看重的,比如開天辟地是中國神話中最根本的,是其他壹切神話的基礎;比如《千字文》這種啟蒙類識字課本開篇就是天地,可見天地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分量了。叫“天地會”既響亮又通俗易懂,還能唬得住那壹幫子種地的農民、小商販、開船拉纖的等等底層。
對了,還要有個口號,但凡想幹點異於常人的營生的,為了彰顯自己的道德純正、高尚,都會把孝順父母當成自己的擋箭牌。其實呢,在其自己的人生經歷中,在他的兄弟姐妹中,最不省心的就是自己了,也就是說,按照傳統,最不孝順的就是這個說自己孝順的子女,但是呢,他可以把死人說出花來。還可以給自己傅粉,給人壹種虛假的感覺,這個人很孝順,所行之事應該很牢靠。但是,事實恰恰相反,越是宣揚自己孝順的人,人格越有缺陷,越不可靠,越要時刻提防。根據中國的五行陰陽學說,天是陽,是男性;地是陰,是女性,所以“天父地母”就是最合適不過的口號了。既包含了自然界中的天地,又涵蓋了人文倫理的父母,這對未入會者或者已入會者都是壹個極大的約束,壹個人即使不相信天地,總該相信父母吧。如果既不相信天地,也不相信父母,不要說會員了,就是街上買菜的都能把妳吞沒了。這樣,“天父地母”就理所當然地成為了天地會的口號了。
天地會成立了,就好比新建的壹個工廠,生產出來的產品總要有個名稱,要有個商標。這個商標既要簡單明了,又要體現出老板的底蘊,還要讓底層的人壹眼就能認出來這個是誰家的。天地會也算是壹個會道門了,這個稱呼在當時應該不算貶義,或者還有壹絲褒義。想來鄭開也在江湖上行走了許多年,從最初的阿洪到現在的洪哥,叫洪叔的也不少了。“洪”字現在幾乎成了個人的專屬用字了,響亮又富有正義,“洪門”作為天地會的商標就順理成章了。
萬事俱備,鍋竈齊備,可以招兵買馬了。在康乾盛世,雖然明面上光鮮亮麗,但是暗地裏各有各的難處,即使是文字獄株連九族,也難以徹底鏟除會道門林立。對於統治者來說,只要不反對朝廷,不對朝廷形成實質性的威脅,會道門的存在反倒可以減輕其在基層的管理壓力,所以雖然朝廷法律上規定組織會道門是極其嚴重的罪行,但是只要沒有人告發,官府也是睜壹眼閉壹眼,特別是對於地方官來說,不暴露出來能糊弄過去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幾年壹輪崗的官員任職制度也使得責任追究成了壹筆糊塗賬。
名字取得好,並不意味著就能順利招到會員。剛開始的時候,應該很難招到人,雖然阿洪算得上壹個江湖人物,但是影響力只局限於雲霄縣而已。這時候,找壹個大人物當背景就勢在必行,而且在 歷史 上,找大人物充當背景有著悠久的傳統,比如壹說到長城就說是秦始皇修的,說到趙州橋就唱“趙州橋魯班修”。攀龍附鳳是人***有的心態,古今中外皆如此,誰不想讓自己站的比別人高呢。
要找的這個人,需要具備以下幾個特點:第壹、必須是正面人物,要有壹定的知名度和號召力;第二、必須能讓阿洪和他能夠牽連上,拐彎抹角也算;第三、必須有年代差,但是還不能差太多;第四、必須不能出面戳穿阿洪,毫無疑問死人是最好的選擇。要不說福建是壹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地方呢,雖然在近現代福建的名人比比皆是、滿坑滿谷的,但是在清中葉之前,福建還真沒有多少名人,而且因著明清海禁的緣由,東南沿海的海盜走私壹直都是朝廷的頭疼事,屢禁不止,再禁就化身倭寇搶劫,其中以福建尤甚。具體到漳州府雲霄縣更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關鍵時刻,鄭開想到了自己的同姓名人——鄭成功,都是姓鄭,而且他爸爸還是臨縣南安的,拐幾個彎,咋也能論到壹起了。
在成立初期,鄭成功的名頭確實給天地會帶來了極大的人氣,不僅是販夫走卒、船夫漁民蜂擁而至,即使是懷揣著遠大理想或者驚天陰謀的人也看到了可利用的力量。幾十年上百年後,隨著加入人員的增多,就有細心的人發現了以鄭成功為總舵主的幾個硬傷。鄭成功的媽媽是日本人,鄭成功的名聲地位太高,不太可能和阿洪有往來。江湖中有句話說的好,不怕千招會,就怕壹招熟。既然這樣的說法有缺陷,那就在鄭成功與鄭開之間增加壹個橋梁式人物。於是,應該是在道光年間,這個中間人物陳近南理所當然地登場了,傳說給了陳近南很大的名頭,壹出場就是翰林院大學士,可是翻遍大清朝的題名榜,也找不到陳近南這個人。沒問題,可以使用“映射推求”,說白了,就是中國傳統的索引,就是草蛇灰線,就是看見女人的手,連孩子叫啥都想好了。陳近南就是陳永華的化身,陳永華是鄭成功的諮議參軍,這樣誰也沒話說了,就合適多了,陳永華是詔安的,和雲霄緊挨著,說是老鄉也沒人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