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朋友邀請去安徽旅遊。在蕪湖市的長江邊上，壹位70歲的老人正在壹家幾乎沒有鋪面的商店裏忙碌，他的黑發打了蠟，整齊地梳到了後背。匆匆而過的人很少會註意到他，更少有人知道這位老人曾是中國經濟改革大潮之初享譽海內外的先驅，鄧小平三次提到他。朋友領著我經過的時候告訴我，他就是那個被稱為“中國第壹攤販”的傻子年光九。。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蕪湖市有個不識字的小販。七歲時，他撿煙頭掙錢，九歲時，他成了做生意的學徒，十歲時，他擺攤賣水果謀生。他受到"打擊投機辦公室"的檢查，並被判處壹年監禁。出獄後，他仍然靠炒瓜子過著東躲西藏的生活。“別人給我買壹斤瓜子，我就搶壹個給他。”因此，他得到了壹個“傻子”的綽號。因為他的瓜子好吃，所以出名。當時瓜子是國家統購統銷的二等商品，他的所作所為是違法的。這個“膽大妄為”的攤販就是當年全國聞名的傻子瓜子老板年廣九。早就聽說了，今天看到，感觸良多。
那時候，恐怕誰也不會想到，打破計劃經濟堅冰的舉動會從這個小販開始。
“傻子”有壹個習慣，每天都去洗浴大廳。在那裏他可以聽到最新的國家大事和對國家政策的各種猜測。通過“旁聽”，他嗅到了不壹樣的味道:1981年，中共中央有關文件指出，要著力打通集體經濟和個體經濟中的就業渠道，讓城鎮職工和個體經濟健康發展。許多媒體開始報道自主創業的成功例子。年光九後來說:“不講明，就看妳懂不懂。這種改革並不容易，需要壹批先行者。後面怎麽進行改革，就看前面的先行者怎麽沖了。我們是先鋒，勇往直前。”很多專家學者還沒有意識到壹場波瀾壯闊的改革，從中已經露出了“尖角”。
隨後，他被蕪湖日報作為重點案件報道。沒過多久，這個號稱“中國第壹廠商”的“傻子”賺了1萬！當年最大面額的錢是10元，10萬要用大麻袋埋在地裏。結果錢發黴了，太陽出來了還得拿出來。
“傻子”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壹天能賣出3000斤瓜子。如果太忙，可以雇人做，最多雇幾百人。他規定:獨生子女不排隊買兩斤瓜子，外地人不排隊買票，已婚人士不排隊，軍人不排隊...結果越做越大，壹天賣20萬斤，利潤驚人，凈賺2萬！
但要打破幾十年來形成的堅冰，並不是那麽容易的。當時，“七下八上”是壹個鐵定的界限——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明確劃分了“小業主”和“資本家”的界限。剩余價值率和剩余價值數量:8人以下的是“小業主”，8人以上的開始“占有工人的剩余價值”，是資本家。年的性質不言而喻:員工=剝削=資本主義。生活在19世紀的馬克思，用壹個19世紀中葉的標準難倒了中國所有的政治家和理論家:私營企業的員工數量是無限的嗎？於是，“安徽出了壹個叫年廣九的資本家”的說法開始不脛而走。
1980，鄧小平看到了杜潤生發來的關於“傻子瓜子”的調查報告，當時說要“放過”，“看看”。這就是鄧小平首先談到的“傻子瓜子”問題。
1983年底，在壹次全國工商會議上，有人提出，年光酒職工人數超過國家規定，對國營和集體商業造成不利影響，應限制其發展...安徽省派專人到蕪湖調查年光九，寫了報告上報中央。1984，鄧小平在壹次會議上第二次提到“傻子”:“前段時間，就業問題相當震驚，大家都非常擔心。我是說，我們等兩年吧。那會影響我們的大局嗎？如果動了，群眾會說政策變了，人們會不安。讓‘傻子瓜子’跑壹會兒。妳害怕什麽？傷害了社會主義嗎？”此後，關於就業問題的討論逐漸銷聲匿跡。1999年，廣九得以繼續雇傭員工，生意越來越紅火。
但他的家族式經營模式難以為繼，兩個兒子年金寶、年強和妻子的分歧讓他的瓜子廠分崩離析。他只身前往江蘇昆山經營壹家瀕臨倒閉的服裝廠。壹年之內，工廠扭虧為盈，盈利60萬元，他獲得了65438+萬元的獎金。他的秘訣就是給工人高工資，最大程度調動工人的積極性。
1984年，年廣九回到蕪湖，想成立公司。但是相關部門告訴他不要私自成立公司。他找到了兩家上市公司的合資公司，他帶著商標權和技術當上了總經理。他的意圖是“加入壹家上市公司的合資企業。我當時的考慮是，這樣可以減少麻煩，找個‘保護傘’，甩掉‘資本家’的帽子。”然而，這種公私合作的模式很快就陷入了困境。最大的麻煩來自於合資企業的資金使用權。“他們說公款不能動，動了就是腐敗。公司的錢是我賺的，但我無權使用！”這種矛盾的升級版就是眾所周知的有獎銷售鬧劇。想到了靠有獎銷售的方式來刺激銷售，盤活庫存。誰知剛開始壹個月，年光九就被告知，“因有人借機漲價、推銷劣質商品、欺騙顧客、擾亂市場，國務院來了文件，全國有獎銷售活動取消。”沒過幾天，各地退貨，瓜子變質，資金無法提現，法律糾紛紛至沓來，最終導致公司虧損。年光九被控貪汙、挪用公款和流氓罪。1991 5月，蕪湖市中級人民法院判決念廣九犯流氓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緩刑3年。
這次是鄧小平救了年光九。1992南巡期間，鄧小平第三次提到“傻子”:“農村改革初期，皖中有個‘傻子瓜子’問題。當時很多人不舒服，說他賺了壹百萬，主張動他。我說不能動，人家就說政策變了，得不償失。”就憑這簡單的幾個字，蕪湖市檢察院主動撤訴。3月1992，傻子無罪釋放。
不幸的是，鄧小平的演講沒有像第壹次那樣產生廣告效應。出獄的年廣九又想掛“傻子瓜子”的牌子了。但是，家裏的內耗讓他力不從心。1994，蕪湖欲成立以傻子瓜子為龍頭，涉及食品、酒店、商旅等業務的企業集團，擬投資5000萬元，蕪湖供銷社、年廣久合作。年光九問:“這五千萬是誰的？”回復說給供銷社就不幹了。苦於沒有資金使用權的年廣九，已經把掌握資金使用權作為公私合營的基本要求。1994 165438+10月，年光九宣布成立“安徽蕪湖傻子瓜子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為了避免之前的惡性競爭，年廣九父子開始醞釀合作。1997年，傻子集團正式成立，兩家已經分離的傻子瓜子廠合並在壹起。但是好景不長。傻子瓜子的父親年光九很不高興，因為他的兩個兒子都是傻子瓜子聯合集團公司的董事長和監事，而他只是“空有榮譽，無實權”的董事長。公司成立壹個多月後，年光九砸牌倒閉。
年光九是真的厭倦了家庭鬥爭。2000年，他將“傻子瓜子”商標出售，連同“年廣九”這個名字和註冊頭像，以及公司和專賣店，都經過公證，賣給了長子年金寶和次子年強。而我去了鄭州開廠。他現在主要在鄭州和蕪湖做兩塊生意。鄭州有壹家頗具規模的瓜子廠，在這裏進行生產加工。目前，鄭州的生意主要由他的第四任妻子陳惠芳負責。在蕪湖，年廣九自己的傻子瓜子只是壹個小規模的專賣店。他大部分時間都呆在這裏。這家商店的日銷售額可達5000元。另外，年廣九還有壹些門面房出租。年光九的生活依舊無憂無慮，依舊保持著每天下午去澡堂洗澡聽評論的習慣，但他已經“恢復正常”了。
除了蕪湖中山路上的小門面，從廣九年開始，經營規模就再也沒有擴大多少。他壹次又壹次地嘗試，壹次又壹次地失敗。要不是1998紀念改革開放20周年，財富圈再也見不到他了。
有人說“傻子時代”已經過去了，但年光九卻堅定不移地說:“我還沒老，傻子永遠不會過去。如果我努力，沒人能做到。”作為改革開放的“歷史人物”，去年各大媒體紛紛采訪他。作為改革開放的“十大代表”之壹，年廣九有著不平凡的過去，但今天似乎已經被遺忘。只有當人們重新梳理改革開放30年來的重要事件和人物時，已經72歲高齡的年廣九才再壹次被記憶喚醒。
在歷史機遇和個人精明的關頭，壹個極其普通的小商販成就了壹個他想都沒想過的小產品行業——徽州“炒貨”。現在人們幾乎在任何超市都能看到“恰恰”，卻看不到“傻子瓜子”。當“恰恰”等後起之秀已經實現現代企業的集約化經營時，“中國第壹攤販”卻在家族糾紛中錯失了最佳發展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