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勞山下清宮,耐冬高二丈,大數十圍,牡丹高丈餘,花時璀璨似錦。膠州黃生,舍讀其中。壹日,自窗中見女郎,素衣掩映花間。心疑觀中焉得此。趨出,已遁去。自此屢見之。遂隱身叢樹中,以伺其至。 未幾,女郎又偕壹紅裳者來,遙望之,艷麗雙絕。行漸近,紅裳者卻退,曰:“此處有生人!”生暴起。二女驚奔,袖裙飄拂,香風洋溢,追過短墻,寂然已杳。愛慕彌切,因題句樹下雲:“無限相思苦,含情對短缸。
恐歸沙咤利,何處覓無雙?”歸齋冥思。女郎忽入,驚喜承迎。女笑曰:“君洶洶似強寇,令人恐怖;不知君乃騷雅士,無妨相見。”生叩生平,曰:“妾小字香玉,隸籍平康巷。被道士閉置山中,實非所願。”生問:“道士何名?當為卿壹滌此垢。”女曰:“不必,彼亦未敢相逼。借此與風流士,長作幽會,亦佳。”問:“紅衣者誰?”曰:“此名絳雪,乃妾義姊。
遂相狎。及醒,曙色已紅。女急起,曰:“貪歡忘曉矣。”著衣易履,且曰:“妾酬君作,勿笑:‘良夜更易盡,朝暾已上窗。願如梁上燕,棲處自成雙。’”生握腕曰:“卿秀外惠中,令人愛而忘死。顧壹日之去, 如千裏之別。卿乘間當來,勿待夜也。”女諾之。由此夙夜必偕。每使邀絳雪來,輒不至,生以為恨。女曰:“絳姐性殊落落,不似妾情癡也。當從容勸駕,不必過急。”
譯文:
嶗山下清宮裏,有壹株兩丈高的耐冬樹,樹幹粗壯得幾個人合抱才能圍過來;還有壹株牡丹,也有壹丈多高,花開時節,絢麗奪目,宛如壹團錦繡。膠州黃生愛上這個道觀的清幽雅靜,便借住壹個房間作了書齋。
壹天,黃生正在書齋中讀書,偶然擡頭向窗外壹望,遠遠看見壹個白衣女郎的身影在花叢中若隱若現。黃生想,道士修煉之地哪來的女子呢?便急走出書齋看個究竟,女郎卻早已無蹤無影了。但此後又有幾次看見女郎出來,黃生便預先藏在樹叢裏,等候女郎再來。不壹會兒,女郎果然來了,身旁還有壹個紅衣女郎陪伴著。黃生望去,兩個妙齡女郎,紅白相映,光彩照人,真是艷麗雙絕。
女郎愈走愈近,突然,紅衣女郎停住腳步,壹邊後退壹邊小聲說:“這裏有生人!”黃生不肯錯過機會,猛撲過去,兩個女郎嚇得扭頭便跑,裙衫長袖飄舞起來,傳來壹陣濃郁的香氣。黃生追過短墻,女郎們倩影又消失了。黃生愛慕極了,便提筆在樹上寫了壹首絕句:無限相思苦,含情對短缸。恐歸沙咤利,何處覓無雙?
他邊想邊走進書齋,白衣女郎忽然笑盈盈地走了進來。黃生又驚又喜,起身相迎。女郎笑著說:“瞧妳剛才氣勢洶洶像個強盜,怪嚇人的;沒承想原來是個風流儒雅的詩人呢,那就不妨會見會見了。”黃生問起她的身世,女郎說:“我叫香玉,本是妓院中人,被道士幽閉在這山中,實在並非心甘情願的。”黃生忙問:“道士叫什麽名字?我壹定替您洗雪恥辱。”香玉說:“不必了。他也沒敢逼我。我趁此機會跟您這位風流文士常來幽會,倒也不錯呢。”
黃生又問那位紅衣女郎是誰,香玉說:“她叫絳雪,是我的義姊。”兩人愈談愈親密,當夜香玉便留宿在黃生的書齋裏。第二天醒來,已是紅日臨窗。香玉急忙起身,說:“這真是貪玩忘天曉了!”壹邊穿衣,壹邊高興地對黃生說:“我也湊了壹首詩,算是對昨天您的大作的酬和吧,請勿見笑:良夜更易盡,朝暾已上窗。願如梁上燕,棲處自成雙。”
黃生壹聽,喜出望外,握住香玉的手說:“您原來秀外慧中,漂亮而又聰明,真叫人愛死!離了妳壹天,真如千裏之別。您務必抽空就來,不必等到晚上啊!”香玉答應著。從此二人每夜必會。黃生還常求香玉邀絳雪來,絳雪卻總是不來,黃生頗覺遺憾。香玉只好安慰他:“絳姐的性情落落寡合,不像我這麽癡情。妳得容我慢慢勸她,不要性急呀!”
《香玉》小說賞析:
小說的開頭用雙提單承法,既為後文埋下了伏線.又突出了香玉這個主要人物。所謂雙提,即耐冬、牡丹同時並舉,絳雪、香玉壹齊交待;所謂單承,即緊接著以香t為主要線索展開故事情節。
這篇小說開頭同時交待了三人,為合;中間香玉和絳雪先後退居幕後,為分:結尾又壹死二殉節,三人齊結,又歸結為合。作者就是這樣有合有分,有分有合,極有分寸,極為恰當地處理了這三人的特殊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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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百科-香玉 (《聊齋誌異》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