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物流巨頭XPO公司58歲的倉庫員工琳達·尼爾突發心臟病,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所在的倉庫是壹棟鐵皮建築,而且自從2014被XPO收購後,壹直沒有安裝空調,夏天的室內溫度經常接近40℃,裏面的員工呼吸困難。2017從6月到9月,每周至少有壹名員工因酷熱暈倒在倉庫裏。尼爾的壹位同事拉克莎·羅斯·塞伯特·納爾森在接受當地媒體采訪時說:“我親身感受過把壹只雞放進爐子裏是什麽感覺。”
10尼爾生命的最後壹天,她像往常壹樣來到這個倉庫工作。她以前心臟病發作過,並向兒子抱怨說,當她感覺不舒服時,XPO的工頭不讓她提前下班。17當天,她感覺呼吸困難,向上級要求休息,結果被拒絕了。幾分鐘後,她死於心臟病發作。
她的同事驚恐地聚集在她的屍體周圍。然而倉庫經理竟然命令其他員工繼續在她的屍體旁工作。當天在倉庫工作的4名員工接受了《紐約時報》的采訪,壹些員工在臉書等社交媒體上發布的事發時的動態也可以證明。但XPO的發言人予以否認,稱公司在尼爾去世當天就讓員工提前下班,還聲稱上述員工是在“無恥地利用去世的同事”為自己爭取利益。
XPO員工在倉庫外抗議/聯網。
倉儲業比煤礦更危險。
琳達·尼爾之死以及隨後發生的壹系列事件,讓美國快遞和倉儲行業員工的真實工作狀況浮出水面。他們是亞馬遜等頭部電商“次日達”、“Prime Day會員日”等知名服務背後的中堅力量。自本世紀初以來,美國傳統零售業流失的44.4萬個工作崗位幾乎全部被新興的快遞倉儲業吸收。
然而,在電商空前繁榮的背後,這些倉庫工人和快遞分揀員卻在極其惡劣的條件下工作。亞馬遜稱其配送倉庫和運營中心為fulfillment center,字面意思是“成就中心”。但是,在這裏工作的普通倉庫工人,恐怕是沒有成就感的。根據勞動統計局公布的數據,倉儲行業的工傷率甚至已經超過了煤礦、建築、伐木等公認的高危行業。
美國倉儲行業工傷率超過煤礦等高危行業/美國勞工統計局。
快遞倉儲行業為什麽這麽危險?關鍵是這個行業目前正處於尷尬的轉型期。隨著自動化的普及,相當壹部分倉庫員工將很快被機器取代。從亞馬遜等頭部電商直營的倉庫,到很多層層轉包的小型倉儲公司,員工往往都是機器的標準要求,工作強度驚人。今天的美國倉儲業可以說是未來自動化時代的“預演”。唯壹不同的是,今天和機器壹樣,幾乎所有時間都在倉庫裏工作的人都是真人。
亞馬遜是美國電商的領頭羊,往往引領著電商行業的潮流。比如從今年4月26日開始,亞馬遜宣布提供“次日達”服務。不到壹個月後,沃爾瑪迎頭趕上,第二天推出。隨著電商提供的服務越來越貼心,倉庫工人的工作強度也會越來越大。
亞馬遜倉庫職員/網絡
早在2014年,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的紀錄片《亞馬遜的崛起》就報道了亞馬遜快遞分揀員的日常工作。他們每天10小時的工作時間裏,往往要走25公裏以上,平均每小時要在兩三個足球場大小的倉庫裏分揀200多個包裹。今年,這個數字翻了壹番,紐約的亞馬遜分揀員現在每小時必須分揀400多個包裹,平均每7秒鐘壹個。
在倉儲中心,手持掃描儀總是給員工分配任務,每項任務的時間都精確到秒。如果員工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到達倉庫指定位置,將被扣分。如果扣分多了,員工會被管理層約談,甚至被開除。
這種工作強度,即使是風華正茂的員工,有時候也受不了。剛剛二十出頭的斯蒂芬·阿比迪(Stephen Abidy)曾經在亞馬遜倉庫工作,和其他很多人壹樣,因為跟不上進度,最終被解雇。他曾向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描述他的工作:“妳在54號通道拿起壹件東西後,突然被分配去72號通道拿另壹件東西,但系統只給妳十秒鐘。每天下班回家坐在沙發上,身體完全疲憊,感覺自己像個死人。”
亞馬遜倉庫工作人員的手持掃描槍,將任務精確到秒/美國消費者新聞與商業頻道。
沒時間上廁所,用瓶子和垃圾桶解決。
如此緊張的日程意味著倉庫員工往往沒有時間解決如廁等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雖然亞馬遜官方宣稱倉庫員工可以“隨時上廁所”,但大量員工自述和多家媒體的報道卻呈現出相反的畫面。
今年早些時候,《時代》雜誌的壹名記者前往美國印第安納州的壹個亞馬遜倉儲中心工作。在那裏,他發現壹個員工每天有將近12小時的工作時間,除去30分鐘的無薪午休吃午飯,只有18分鐘的額外休息時間。上廁所,喝壹口水,甚至只是比算法慢走壹點,都算在18分鐘的“休息時間”裏。亞馬遜通過員工手持掃描槍實時監控員工的位置、速度和工作效率。去年年初,亞馬遜甚至申請了壹項手表專利,未來可以實時監控倉庫員工的手部活動。
聯邦快遞的快遞兄弟/網絡
這樣,對於很多員工來說,上廁所就成了壹種不可想象的奢侈。更糟糕的是,有時候員工離倉庫的廁所很遠。如果他們想去廁所,他們必須先走壹兩個足球場,然後再走回來。運氣不好,上廁所還得排隊。壹個來回下來,很可能已經疲憊不堪,甚至超過了休息時間上限,麻煩就大了。系統會自動通知倉儲中心的管理人員。
導致員工只能用各種絕望的方式解決問題。英國記者詹姆斯·布拉德沃思(James Bradworth)在英國亞馬遜的壹個倉庫工作時,發現壹些員工為了不被扣分或被人議論,在倉庫的瓶子或垃圾桶裏撒尿。解決不了這個問題的員工就沒那麽幸運了。在過去幾年中,懷孕的亞馬遜倉庫員工提起了7起訴訟,稱亞馬遜拒絕允許他們更頻繁地上廁所,減少連續行走的時間。今年早些時候,壹名患有克羅恩病、需要經常上廁所的員工也起訴了亞馬遜。他向亞馬遜透露,自己入職時就有這種病,但最終因為上廁所和休息過多而被解雇。
繁忙的亞馬遜倉儲中心/視覺中國,美國新澤西州
重壓之下,倉庫員工身心疾病頻發。
在這樣的工作條件下,員工受傷的情況時有發生。背痛、肌肉拉傷等常見傷病司空見慣,有時員工在倉庫工作時會當場暈倒。這也是亞馬遜近年來被指責讓員工“像機器人壹樣工作”的原因。在以機器人的實力要求人類員工的同時,亞馬遜也在倉儲中心實施自動化,越來越多的機器人和自動化設備在倉儲中心與人類壹起工作。倉庫員工的傷害不僅來自機器人壹般的工作強度,還來自旁邊的機器人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