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救世主》中,丁元英送給芮小丹的禮物,這是壹個殺富濟貧的商業大布局。對於這個殺富濟貧,很多種解讀,每個人有不同的看法。
用李嘉誠的16字真經也解讀得通。
2007年,李嘉誠曾對汕頭大學的學生提到16個字:好謀而成,分段治事,不疾而速,無為而治。他說若能“拈出這四句話的精髓,生命是可以如此的好”,並進壹步解釋說,壹場最漂亮的仗,其實是壹場事前清楚計算得失的仗。以上四句話是環環相扣、互為因果的。
同理,丁元英的殺富濟貧,其實也是壹個“好謀而成,分段治事,不疾而速,無為而治”的過程。我們來復盤壹下。
01
好謀而成
答應芮小丹要求的禮物後,丁元英就從他自己所說的技術、制度、文化等文化屬性的方面去深入調研了王苗村的各種可能的條件。
隨後,他自己開始進行從0-1的謀劃工作。所謂大道至簡,其實現實的東西,首先成於我們腦袋裏面。
我們來看看這個過程:
丁元英說:“我對音響市場的情況不了解,這幾天先到網上看看,妳們也把掌握的資料匯總壹下送來。股份的事怎麽分配,妳們商量著拿個意見。”
葉曉明說:“好,我那兒有不少資料,明天我收集壹下給送來。天太晚了,丁哥早點休息,我們也回去了。”第二天,葉曉明兩只手裏各提著壹個沈甸甸的大塑料袋子,透過塑料就能看見裏面裝的全是雜誌、報紙之類的文字資料。葉曉明把兩大袋子資料放到沙發上說:“丁哥,能搜集到的都帶來了。”
葉曉明見丁元英壹直沒說話,就喝光茶水站起來說:“丁哥,資料妳慢慢看,還需要了解什麽就給我打電話。我們還有點別的事,就先回去了。”丁元英確實有大量的資料等著要看,也就不再留他們。
這個殺富濟貧謀劃工作很費腦力體力的,這個過程中,芮小丹眼中的丁元英是這樣的:臉色憔悴,頭發亂蓬蓬的,眼睛裏面布滿了血絲,比起昨天的精神狀態更疲憊,體力和腦力都已經嚴重透支,而且也是連續第六天不疊床、不洗茶具了,在這6天裏每天都是芮小丹傍晚下了班再來給他收拾房間。房間全然不見了丁元英壹向簡潔、幹凈的風格,音響、電視和茶幾上都落了壹層薄薄的灰塵,原本壹直清理得幹凈整潔的茶具上面殘留著斑斑茶漬,臥室裏面床上的被子堆成壹團,書房的茶幾和沙發上面堆滿了各種音響行業的資料,兩臺筆記本電腦都開著,那臺激光打印機正在打印從網上下載的資料。
02
分段治事
丁元英是如何分段治事的?
丁元英說:“這事得拆分成發燒友的公司和農民的生產兩個部分,允許幾個股東去扒井沿兒,能不能爬上來取決於他們自己。對農戶,從基礎設置就不給他們期望天上掉餡餅的機會,我救不了他們,我能做的,就是通過壹種方式讓他們接受市場經濟的生存觀念,能救他們的只有他們自己。”
韓楚風沈思了壹會兒,說:“妳是在農民的地盤上跟農民打交道,如果不把農戶納入公司統壹管理,產品質量和成本怎麽控制?各方面的利益矛盾怎麽解決?”
丁元英說:“不能管,壹管就死了,連解決問題的機會都沒有。”
韓楚風不解,問道:“怎麽講?”
丁元英說:“農戶生產,農民得從吃飯睡覺的房子裏擠地方,得呼吸油漆的有毒氣體和立銑、打磨的有害粉塵,得聽各種生產噪音。這裏有勞動時間問題,有使用童工和老年工的問題,有社會保險、勞動保護和環境汙染的問題……農戶能拼什麽?拼的就是在不是人呆的地方幹不是人幹的活兒,拼的就是不是人。如果納入公司,公司在法律條款面前壹天都活不下去,農民馬上就會跑來跟我說這兒睡著太擠了,那兒幹活不舒服,所有的矛盾都會轉嫁為農戶跟公司的矛盾,那時候就不是產品質量和成本問題了,是怎麽伺候好爺的問題。”
03
不疾而速
丁元英說:“從現在起,格律詩預備公司就存在了。我向公司談兩個硬指標,壹是明年3月註冊公司、申請音箱專利,二是明年6月要發到歐洲十套頂尖級工藝的音箱和配套的機櫃、音箱腳架。這兩個硬指標不存在爭取、盡量這些彈性詞,而是必須。圍繞著這兩個硬指標妳們該準備專利資料的準備資料,該向農戶下訂單的下訂單。農戶這邊有三個硬指標,明年3月必須註冊個體工商戶,明年4月必須完成發往歐洲的產品,明年6月必須得有批量的產品進入北京市場。為此,農戶添置設備、培訓技術該幹什麽幹什麽。馬上要入冬了,這個冬天是不要命的冬天。”
葉曉明從抽屜裏拿出壹疊文件遞給丁元英,說:“丁哥,本來我們說晚上去找妳,也沒啥大事,就是工作上的事跟妳匯報壹下,有些不明白的事想問問。音箱申請專利的資料都準備好了,公司章程我們幾個都看了,沒啥意見,都簽了字。音箱和機櫃的兩個商標我畫了幾張設計草圖,妳定個圖案、標牌檔次和數量,我就讓標牌廠做了。還有個事就是得把妳的那套音響拉過來,用頂級器材和不同的推法都推推,做個全面比較。”
丁元英看了公司章程的股東簽名、申請專利的資料和商標設計草圖,說:“音箱必須做全面比較,器材妳們隨時可以去搬。音箱專利的申請項目還不夠,必須要把5吋單元和6吋單元極限小的面板設計和黃金組合的面板設計全部申請專利,不能給仿造者留下任何壹點機會。音箱的商標設計不能只用格律詩三個字的頭壹個字母,咱們不是有影響的大公司,人家看了不知道什麽意思。格律詩三個字的英文字母並不長,手寫壹個就可以當商標。”
04
無為而治
韓楚風說:“壹管就掉進坑裏,有道理。可是不管,那就得亂成壹鍋粥了。”
丁元英往車窗外彈了彈煙灰說:“農戶不是鐵板壹塊,沒了這個矛盾有那個矛盾,有利益驅動著,讓他們自己鬥去,用小農意識治小農意識。”
韓楚風問:“怎麽個治法?”
丁元英說:“在各道工序的農戶之間實行小農經濟的買賣關系,打磨板子專業戶向下料專業戶買毛坯板,噴漆戶向磨板子戶買膩子板,包裝戶向噴漆戶買成品板,現金交易,壹環制約壹環,誰出問題誰承擔損失,不影響別人的利潤。允許他們有壹個出次品、報高價的過程,讓市場去糾正他們,用經濟杠桿解決質量、成本問題。這事不適合學院派的打法,我這是不入流的野套路。”
韓楚風輕輕點點頭,說:“法無定法,存在決定意識。有道道。”
趙青打開電視機,把證據光盤放入vcd播放機,電視畫面上出現了王廟村以家庭為單位的個體工商戶生產音響機架的畫面,從板材下料到型材冷壓粘合,從底色噴塗到鋼琴漆手工打磨,從翻砂鑄造到車床加工……每壹道工序都是在低矮破舊的農舍裏進行,院子裏成了加工廠,正屋廂房都成了倉庫,農民吃飯、生活、睡覺的空間已經被壓縮到仿佛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從事生產的人有男人、婦女、老人、孩子,沒有常規的廠房、宿舍、食堂,沒有吸塵、降噪防護設備,沒有防毒面具、工作服、手套……
畫面裏的壹個不易被人註意的細節讓林雨峰心裏為之壹顫,那是拍攝壹家農戶打磨板子的鏡頭,左下角遠處的壹位母親從地上撿起壹塊被女兒丟棄的砂紙,母親用手觸摸了壹下砂紙的表面,認為砂紙還能用,就把女兒手裏的新砂紙奪下來,將舊砂紙重新塞給她,並且生氣地朝女兒背上打了壹下,而那個女孩的年齡看上去最多也不過10歲,因為她的書包在旁邊放著,胸前還系著紅領巾。
林雨峰驚呆了,格律詩公司這麽精致的音箱竟然是在這種簡陋、惡劣的條件下生產出來的,不可思議!而這種生產成本的控制已經細化到壹張小小的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