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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城雜憶》的答案

我小時候,壹年四季不論刮風下雨,胡同裏從早到晚叫賣聲沒個停。

大清早過賣早點的:大米粥呀,油炸果(鬼)的。然後是賣青菜和賣花兒的,講究把挑子上的貨品壹樣不漏地都唱出來,用壹副好嗓子招徠顧客。白天就更熱鬧了,就像把百貨商店和修理行業都拆開來,壹樣樣地在妳門前展銷。到了夜晚的叫賣聲也十分精彩。

“餛飩餵--開鍋!”這是特別給開夜車的或賭家們備下的夜宵,就像南方的湯圓。在北京,都說“剃頭的挑子,壹頭熱。”其實,餛飩挑子也壹樣。壹頭兒是壹串小抽屜,裏頭放著各種半制成的原料:皮兒、餡兒和佐料兒,另壹頭是壹口湯鍋。火門壹打,鍋裏的水就沸騰起來。餛飩不但當面煮,還講究現吃現包。講究皮要薄,餡兒要大。

從吆喝來說,我更喜歡賣硬面餑餑的:聲音厚實,詞兒樸素,就壹聲“硬面——餑餑”,光宣布賣的是什麽,壹點也不吹噓什麽。

可夜晚過的,並不都是賣吃食的,還有唱話匣子的。大冷天,背了壹具沈甸甸的留聲機和半箱唱片。唱的多半是京劇或大鼓。我也聽過壹張不說不唱的叫“洋人哈哈笑”,壹張片子從頭笑到尾。我心想,多累人啊!我最討厭勝利公司那個商標了:壹只狗蹲坐在大喇叭前頭,支棱著耳朵在聽唱片。那簡直是罵人。

那時夜裏還經常過敲小鈸的盲人 ,大概那也屬於打擊樂吧。“ 算靈卦!”我心想:“怎麽不先替妳自己算算!”還有過乞丐。至今我還記得壹個乞丐叫得多麽淒厲動人。他幾乎全部用顫音。先挑高了嗓子喊“行好的--老爺--太(哎)太”,過好壹會兒,(好像餓得接不上氣兒啦。)才接下去用低音喊:“有那剩飯--剩菜--賞我點兒吃吧!”

四季叫賣的貨色自然都不同 。春天壹到 ,賣大小金魚兒的就該出來了,我對賣蛤蟆骨朵兒(未成形的幼蛙)最有好感,壹是我買得起,花上壹個制錢,就往碗裏撈上十來只;二是玩夠了還能吞下去。我壹直奇怪它們怎麽沒在我肚子裏變成青蛙!壹到夏天,西瓜和碎冰制成的雪花酪就上市了。秋天該賣“樹熟的秋海棠”了。賣柿子的吆喝有簡繁兩種。簡的只壹聲“喝了蜜的大柿子”。其實滿夠了。可那時小販都想賣弄壹下嗓門兒,所以有的賣柿子的不但詞兒編得熱鬧,還賣弄壹通唱腔。最起碼也得像歌劇裏那種半說半唱的道白。壹到冬天,“葫蘆兒--剛蘸得”就出場了。那時,北京比現下冷多了。我上學時鼻涕眼淚總凍成冰。只要兜裏還有個制錢,壹聽“ 烤白薯哇真熱乎”,就非買上壹塊不可。壹路上既可以把那燙手的白薯揣在袖筒裏取暖,到學校還可以拿出來大嚼壹通。

叫賣實際上就是壹種口頭廣告,所以也得變著法兒吸引顧客。比如賣壹種用秫稭稈制成的玩具,就吆喝:“小玩藝兒賽活的。”有的吆喝告訴妳制作的過程,如城廂裏常賣的壹種近似燒賣的吃食,就介紹得十分全面:“蒸而又炸呀,油兒又白搭。面的包兒來,西葫蘆的餡兒啊,蒸而又炸。”也有簡單些的,如“鹵煮餵,炸豆腐喲”。有的借甲物形容乙物,如“栗子味兒的白薯”或“蘿蔔賽過梨”。“葫蘆兒--冰塔兒”既簡潔又生動,兩個字就把葫蘆(不管是山楂、荸薺還是山藥豆的)形容得晶瑩可人。賣山裏紅(山楂)的靠戲劇性來吸引人,“就剩兩掛啦”。其實,他身上掛滿了那用繩串起的紫紅色果子.

現在北京城倒還剩壹種吆喝,就是“冰棍兒--三分啦”。語氣間像是五分的減成三分了。其實就是三分壹根兒。可見這種帶戲劇性的叫賣藝術並沒失傳。

同步探究上的答案:“四季叫賣的貨色自然都不同”和“叫賣實際上就是壹種口頭廣告”兩個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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