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是韓曉慧小姐寫的,所以取名《福德》。但文章是我心甘情願寫的,所以不是八股。
我為什麽願意寫這樣的文章?總之,壹個寫得好的題目,不僅贏得了我的心,而且首先贏得了我的心:我早就想寫這樣壹本書了。
壹件事。
我已經九歲了。過去七八十年,從農村到城市;從國內到國外;從小學、中學、大學到國外研究院;從“立誌學”到超越“不從心逾矩”,有曲折,有坎坷,不僅走過陽關大道,也走過獨木橋;經歷過很多次,不僅僅是在“疑神疑鬼無路可退”之後,更是在看到“另壹個前途光明的村莊”之後。對於齊飛來說,喜悅和悲傷相伴而生,失望和希望並存。要說遺憾,到處都有。要選擇最深最真最刻骨銘心的遺憾,也就是永久的遺憾,也是觸手可及,因為它壹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心。
我永遠的遺憾是:我不應該離開我的家鄉和我的母親。
我出生在魯西北壹個極其貧困的農村。我們家是窮人中的窮人,真的可以說沒有窮的地方。十年浩劫期間,我跳出來反對乖張卻火爆的北大“老佛爺”,被她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決心趕緊除掉。受她指揮的Wannabe,曾兩次跳到我老家,想把我“打”成地主。他們作為壹個惡毒的老師的傲慢並沒有嚇到我的父母。小時候有個夥伴指著他們的鼻子大聲說:“如果讓全官村投訴,季羨林家是第壹個!”
這句話並不誇張,是實話實說。爺爺奶奶去世早,留下父親等三個兄弟孤苦伶仃,無依無靠。最小的叔叔給了別人。父親和舅舅餓得不行,只好去別人的棗林裏撿掉在地上的幹棗充饑。這當然不是長久之計。最後兩兄弟被迫背井離鄉,去濟南謀生。這個時候他們才十幾二十歲。在壹個沒有朋友的大城市,九叔在濟南安家肯定是歷盡艱辛。於是父親回了老家,說自己是農民,但是沒有地可耕。它壹定經歷了很多磨難。舅姥爺有時從濟南寄錢回家,他父親就住在那裏。不知怎麽的,我找到了(念若馨)壹個媳婦,就是我媽。我媽娘家姓趙,家裏跟我們壹樣窮,不然也不會結婚。她家裏沒有食物,所以她沒有錢也沒有閑暇去上學。所以我媽壹個字都不認識,活了壹輩子連名字都沒有。她家在另壹個村,離我們村五裏地,這是我媽這輩子走的最遠的壹段路。
北大那壹個“老佛爺”給“鬥”成了“地主”,就是我生在這樣的家庭,有這樣的母親。
後來聽說我們家確實“富”了壹段時間。大概是清末民初的時候,九叔用口袋裏剩下的最後五毛錢,買了湖北水災彩票的十分之壹,中了獎。兄弟倆商量著要“富貴還鄉”,回家揚眉吐氣。於是他把錢運回家,九叔還留在城裏,父親為村子做打算。他買了磚和瓦,以可笑的價格蓋了壹棟房子。以荒謬的價格買了壹塊帶井的田地。當時我很激動,真的很自豪。可惜好景不長,父親用荒誕離奇的方式,江招待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壹瞬間,建好的瓦房被拆了去賣磚瓦。有井的油田也換了主人。整個家庭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況。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當然,我母親親身經歷了這壹巨變。可惜我跟我媽住的時候,我才幾歲。告訴我,我也不明白。所以,我們家這次突然起起落落,就像曇花壹現,我還沒有完全搞明白。這個謎恐怕會成為永遠的謎。
反正我們家又回到了以前的貧困狀態。後來據說我們家當時只有半畝地。不知道這半畝地是怎麽來的。壹家三口住在這片半英畝的土地上。城裏的舅爺當然會給壹些幫助,但是像鄂中洪水獎這種事情,壹輩子也不稀罕壹次,舅爺也沒多少錢幫他哥。
我在家怎麽生活?我太小了,說不清楚。反正我吃的很差,這我知道。按照當時的標準,吃“白”(指小麥粉)最高,其次是吃小米粉或棍面餅,最後壹次吃紅高粱餅,顏色是紅色的,像豬肝。“白”和我們家沒關系。“黃”(小米粉或蛋糕的顏色是黃色)和我們的緣分不大。只有“紅色”的人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彼此身上。這個“紅”又苦又澀,真的很難下咽。但是如果我不吃,我就餓了。我真的有點紅。
但是,孩子也有自己的方式。我爺爺的表姐是舉人,他老婆我叫她奶奶。他們的分支很富有,有土地。舉人雖然死了,但是家境還是很好的。我的曾祖母還活著。她自己的孫子死得早,所以她把所有的愛都獻給了我。她是整個官村為數不多的能吃“白”的人。她不僅自己吃,每天還會留出半個或四分之壹個白面饃饃給我。我每天早上醒來,馬上跳下炕,往村裏跑。我們家住在村子外面。我跑到奶奶身邊喊:“奶奶!””她立刻笑得合不攏嘴,把手放回胖袖子裏,從兜裏掏出壹個小饃饃遞給我。這是我壹天中最快樂的時刻。
另外,偶爾還能吃到壹點“白”,是自己勞動買的。到了夏收小麥的季節,我們家根本就沒什麽收成。住在街對面的阿姨和寧阿姨——他們家也夠窮的——帶著我去我們村或者其他村有錢人的地裏“撿麥”。所謂“撿麥”,就是別的長工割了麥,總會剩下壹點麥穗。這些都不值得撿,所以我們窮人來“撿”。因為永遠不會剩下多少,我們半天只撿半筐;然而,對於我們來說,這已經是壹筆財富了。我姑姑和阿姨肯定對我特別照顧。壹個四五歲或者五六歲的孩子,壹個夏天能撿十斤八斤的麥子。這些都是我媽擦掉的。為了獎勵我,麥季過後,媽媽會把小麥磨成面粉,蒸成饅頭,或者糊成白面餅,滿足我的食欲。所以我吃飽了。
我記得有壹年,我在摘麥子的時候表現可能有點“超常”。中秋節那天——農民稱之為“八月十五”——我媽從什麽地方弄來壹些月餅,掰了壹塊給我,我就蹲在壹塊石頭旁邊吃。那時候對我來說,月餅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龍肝鳳髓都很難比。我很少吃壹次。我沒註意我媽是不是在吃飯。現在回想起來,她壹口都沒吃。不僅是月餅,還有其他“白”的,我媽從來沒嘗過的,都留著給我吃。她可能壹輩子都在吃紅高粱糕。荒年連這個都吃不上,只能吃野菜。
至於肉,吃的記憶好像是空白的。我媽家隔壁是賣水煮牛肉的作坊,為農民辛苦了壹輩子。等他們老了,不能再種田了,幾個農民就以極低的價格買下來,用極其野蠻的方式殺了,把肉煮了賣了。老牛肉很難煮,真的沒有辦法。農民在肉鍋裏撒尿,所以肉爛了。農民心好。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告訴鄰居:“今天不要買肉!”我媽媽家很窮。雖然很愛孫子,但是只能用土鍋,花幾塊錢賺錢,放壹罐牛肉湯。聊勝於無。記得有壹次,罐子裏多了壹個牛肚,成了我的專利。我不忍心壹下子吃完,就用生銹的小鐵刀壹塊壹塊地切,慢慢地吃。這塊牛肚真的可以和月餅相提並論。
“白”,月餅和牛肚都很少見。“黃色”怎麽樣?“黃”也很少見。不過,我雖然才幾歲,卻想出了壹個辦法。春天、夏天和秋天,村子外面的草和莊稼都在生長。我會在村外割草,或者在別人的高粱地裏砍高粱葉。劈高粱葉子不僅被地主禁止,而且受到歡迎;因為裂葉的時候可以改善通風,高粱可以長得更好,谷粒可以打得更多。草和高粱葉子是給牛吃的。我們家窮,沒養過牛。我二叔家有地,經常養兩頭大牛。我的草和高粱葉子是給他們的。每當我這個帶著不到三塊豆腐幹的孩子,背著壹大捆草或者高粱葉子走進二叔家的大門,我都覺得有安全感,不怕。如果我把草留在牛棚裏,我總會得到壹頓“黃”飯,不會被二姨“卷”起來(在我們當地方言裏,就是“罵”的意思)。說到過年,我心裏覺得這壹年來,我在餵牛方面大有作為,有勇氣去二叔家吃黃面餅。黃面餅是用黃小麥和棗蒸的。雖然它的顏色是黃色,但它的等級在“白色”之上。因為壹年只有過年的時候吃壹次,稀缺性是最貴的東西,所以黃粉餅比較貴。
我上面說的都是關於食物的。為什麽壹談到妳媽媽就談到食物?原因並不復雜。第壹,作為壹個孩子,我很容易在意自己吃了什麽;第二,我上面說的好吃的幾乎都和我媽沒關系。除了“黃色”,她與其他任何東西都無關。我只和她在壹起呆到6歲,然後短時間回了兩次家。現在回想起來,連我媽的臉都模糊了,沒有壹個清晰的輪廓。特別是我覺得很難也很容易理解:我無論如何也回憶不起來媽媽的笑容。她這輩子好像從來沒有笑過。她家窮,兒子遠。她受了很多苦。笑容從何而來?有壹次回家,聽對面的寧阿姨跟我說:“妳媽媽常說:‘早知道我就不讓他走了!’”“短短的壹句話裏包含了多少辛酸和悲傷!母親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望著遠方,盼著兒子歸來!然而,這個兒子,直到他的母親離開這個世界,才壹去不返。
對於這種情況,我壹開始很迷茫,沒有深入了解。到了高中,大了幾歲,漸漸明白了。但是,依賴別人,經濟無法獨立,也沒有野心。為什麽不能實現?我暗暗下定決心,立下誓言:壹旦大學畢業,我就找壹份工作,馬上迎娶媽媽;然而,還沒等我大學畢業,媽媽就離開了我,永遠永遠。古人雲:“樹欲靜而風不止。兒子想養,不想親。”這正是我應該說的。我不忍心想象母親在彌留之際思念心愛的兒子;壹想起來,心都要裂了,熱淚盈眶。當我從北平趕回濟南,又從濟南趕回清平參加葬禮的時候,我看到了母親的靈柩和簡陋的房子。我真想撞上棺材,和我媽壹起去地下。我後悔了。我真的很後悔。我不應該離開我媽媽。世界上無論什麽名聲、地位、幸福、榮譽,都比不上陪在媽媽身邊,哪怕壹個字都不認識,哪怕整天吃“紅”。
這是我的“永久遺憾”。
朱德:緬懷母親。
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我很難過。我愛我的母親,尤其是她壹生的辛苦。很多事情都值得永遠記住。
我家是佃農。祖籍廣東韶關,客家人,在“湖廣填川”時遷居四川儀隴縣馬鞍場。祖祖輩輩給地主種地,家裏窮,我們的朋友都是老實的貧下中農。
母親生了十三個孩子。因為家裏窮,餵不飽全部,只剩下八只,再生的被迫淹死。這在我媽心裏是多麽的難過和無奈啊!這位母親獨自撫養了八個孩子。然而,她的大部分時間都被家務和農活占據了,所以她無法照顧孩子,只能讓他們在田裏爬行。
媽媽是個好工人。從我記事起,我總是天不亮就起床。家裏20多口人,女人輪班做飯,輪到她們做飯壹年。媽媽把飯做好了,還要種地,種菜,餵豬,養蠶,紡棉花。因為她又高又壯,她能挑水和糞。
媽媽整天都很努力地工作。四五歲的時候,我很自然的幫了她。八九歲的時候,我不僅會挑挑揀揀,還會種地。我記得我從私塾回家,經常看到媽媽在爐子上做飯汗流浹背,我就悄悄把書收起來,挑水或者放牛。有的季節,上午學習,下午種地;當我忙於農活時,我整天和媽媽在地裏幹活。這期間媽媽教了我很多生產知識。
佃戶家庭的生活自然艱苦,但因為母親的聰明能幹,勉強過得去。我們用桐油點燈。我們吃豌豆飯、菜飯、紅薯飯、雜糧飯,把油菜榨出的油放在飯裏當調料。這種地主富家都不看,媽媽卻能做出好吃的飯。只有趕上好收成,才能縫制壹些新衣服,衣服也是自己生產的。母親自己紡了線,請人織成布,還染了色。我們稱之為“家織”,厚如銅幣。壹套西裝已經被老大穿過了,但不會被老二老三穿破。
壹個勤勞的家庭是有規律的,有組織的。我的祖父是中國典型的農民。到了八九十歲,他還得耕田。如果他不犁地,他就會生病並在田裏工作,直到他去世前不久。祖母是家庭的組織者。她管理所有生產事務,每年除夕布置壹年的工作。每天天不亮,我媽是第壹個起床的,然後我聽見我爺爺起床了,然後大家就離床了,餵豬,劈柴,挑水。母親在家庭中可以努力工作,可以抱怨。她很善良,從來沒有打過我們,罵過我們,也沒有和任何人吵過架。所以,雖然在這樣壹個大家庭裏,老少叔嫂相處得非常融洽。母親同情窮人——這是樸素的階級意識。雖然她不富裕,但她也幫助和照顧比她更窮的親戚。她自己也很節約。父親有時抽點幹煙,喝點酒;媽媽管著我們,不讓我們抓壹點。母親勤勞節儉的生活習慣和寬厚善良的態度至今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但是災難不會降臨到中國農民身上,因為他們平安無事。庚子年(1900年)前後,四川連年大旱,許多農民饑寒交迫,傾家蕩產,不得不成群結隊地“食不果腹”。我親眼看到,六七百個衣衫襤褸的農民和他們的妻兒,被所謂的官兵謀殺毆打,鮮血灑了四五十裏,哭得驚天動地。在這樣的歲月裏,我家也吃了更多的苦,只是吃小葉子和高粱,壹整年都沒吃過白米飯。尤其是在乙魏年間(1895年),地主欺負佃戶,要在租借地上加租。因為不可能,他就趁著大年三十威脅我家退租,逼我們搬家。悲慘的情況下,我們壹家人哭著散了壹夜。從那以後,我的家人被迫住在兩個地方。人手短缺,加上天災,莊稼被沒收,這是我家最悲慘的經歷。母親並沒有灰心,但她對貧苦農民的同情和對那些有錢沒心沒肺的人的厭惡更加強烈。母親三言兩語的悲傷故事和我親眼看到的許多不公平的事實,激勵著我在童年反抗壓迫,追求光明,讓我下定決心尋找新的生活。
因為學習,很快就離開了媽媽。我是壹個佃農家庭的孩子,本來沒錢讀書。當時農村地主的壓迫和官府的殘暴,迫使母親和父親下決心攢錢,培養壹個秀才“養門戶”。我在私塾讀書,光緒三十壹年(1905年)參加科舉,後又去順慶和更遠的成都讀書。這時候學費都是東借西借的,壹共200多塊錢,直到我後來當了國防大隊的頭才還清。
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從成都回來在儀隴縣辦高中,每年回家看母親兩三次。當時新舊觀念碰撞得很厲害。我們信奉科學和民主的理念,想在家鄉做點事情,於是保守的士紳出來反對我們。我決心瞞著媽媽離開家鄉,去雲南參加新軍和同盟會。到了雲南後,從家信中得知,母親不僅沒有反對我搬家,還給了我很多安慰。
從宣彤元年(1909年)到現在,我再也沒有回過家。民國八年(1919年)才接了爸爸媽媽。但是他們工作習慣了,離開土地不舒服,還是回家了。父親在回家的路上去世了。母親回家繼續工作,直到結束。
中國革命在繼續前進,我的思想也在繼續前進。當我找到中國革命的正確道路時,我加入了中國* * *生產黨。大革命失敗了,我和家人徹底斷絕了聯系。母親就靠那30畝地,獨立支撐起壹家人的生活。抗戰結束後,我能和家人交流了。我的母親知道我做了什麽,她期待著中國民族解放的成功。她知道我們黨的難處,仍然在家裏過著勤勞的農民生活。在這七年裏,我給母親寄回了幾百元錢和壹些自己的照片。母親老了,但她會永遠想念我,就像我會永遠想念她壹樣。去年,我收到侄子的來信,說:“我奶奶今年八十五歲了,精神不如去年健康,飲食起居也不如從前。我真的希望能見到妳壹次,暫時先談會兒再見。”但我投身於民族抗戰,未能回報母親的希望。
母親最大的特點就是壹輩子沒失業過。我出生前壹分鐘我媽還在爐子上做飯。雖然我老了,但我仍然熱愛生產。去年,我侄子的另壹封信說:“奶奶因為年紀大了,今年並不比往年健康,但她仍然馬不停蹄地工作,特別喜歡紡棉花。”
我應該感謝我的母親,她教會了我與困難作鬥爭的經驗。我在家裏吃了很多苦,這讓我在30多年的軍旅生活和革命生活中不再感到困難,沒有被困難嚇倒。媽媽給了我強壯的身體和努力的習慣,讓我從來不覺得累。
我應該感謝我的母親,她教會了我生產的知識和革命的意誌,鼓勵我以後走上革命的道路。在這條路上,我壹天天越來越明白:只有這種知識,這種意誌,才是世界上最寶貴的財產。
媽媽現在離開了我,我再也見不到她了。這種悲傷是無法挽回的。母親是個普通人。她只是中國千百萬勞動人民中的壹員,但正是這千百萬人,創造和創造了中國的歷史。我該如何報答母親的深情厚意?我會繼續忠於我們的民族和人民,忠於我們民族和人民的希望——中國生產黨,讓和母親生活在壹起的人過上幸福的生活。這是我能做的,我會去做。
願母親在地下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