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胡留吉
9月15日是“薛定諤的iPhone12”發布前夕,也是華為芯片被砍掉的第壹天。
這兩個話題都上了熱搜。於是,就出現了奇妙的分層:有人充滿期待,今晚會不會發布iphone 12;有人感嘆華為是不是走到了窮途末路,詛咒再也不買蘋果了。
但無論怎麽選擇,有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華為的芯片困境目前無解。
從15起,美國對華為的禁令將全面生效。在全球範圍內,任何使用美國技術的廠商,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都將無法與華為進行交易和合作。
華為的芯片設計公司海思將無法獲得臺積電的代工。這意味著,在美國禁令松綁或國內晶圓代工技術取得重大突破之前,華為對高端芯片的需求只能來自庫存。
這場圍獵華為的遊戲從此正式進入白熱化。華為危機的背後,是中國半導體行業的深層次問題交織在壹起,僅靠修剪表面枝葉難以解決。
目前華為芯片儲備數量因黨而異。
《日本經濟新聞》5月曾刊文稱,“華為確保了高達1.5至2年的半導體庫存,以維持主營業務通信設備和服務器的半導體供應。”
但這只是通信業務,以美國廠商Xilinx和Intel的高端產品為主,對應的是華為通信業務的需求。
手機芯片儲備方面,產業鏈傳來的消息是,臺積電給華為供應下壹代5nm麒麟芯片,大約800萬片。
通信行業資深獨立分析師黃海鳳認為:“麒麟9000的庫存應該是654.38+00萬件左右,能維持半年左右。”
據接近華為的人士告訴市場:“華為的手機芯片儲備至少可以滿足華為明年上半年的需求。”
2020年上半年,華為手機出貨量超過三星,全球第壹。上壹代旗艦手機Mate30系列上市僅四個月,全球銷量突破12萬臺。所以即使按照654.38+00萬的手機芯片儲備,也只夠華為暫時的需要。
2017“中興事件”後,美國對華為的制裁升級多達10次。
在華為之前,還沒有哪家公司被美國打壓過這麽長時間,沒有間斷過。
為什麽選擇華為?大部分人心裏都知道壹些答案,但不壹定清楚。
信息和通信技術(ICT)催生了第三次工業革命。美國是第三次工業革命的主導國和發起國,在ICT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占據核心優勢。
學術界普遍認為,21世紀將進入人工智能指導下的智能社會。智能社會由三個戰略核心組成:壹是作為信息智能社會心臟的芯片/半導體,負責信息的計算和處理;二是軟件/操作系統,即信息智能社會的大腦,負責信息規劃決策和資源調度;第三,通訊,即信息智能社會中的神經纖維和神經末梢,負責信息的傳遞和接收。
ICT產業作為引領未來社會的核心,是各國的必爭之地,關系到第四次工業革命的主導權。
中國在通信、手機等智能終端領域取得了壹定的市場和技術優勢,但在芯片/半導體領域仍難以撼動美國的地位。在軟件/操作系統上就更弱了,沒有找到技術、成本、市場的突破口。
雖然華為目前在操作系統上並沒有很大的建樹,但卻是國內唯壹壹家可以橫跨通信、智能設備(手機、電腦)、半導體/芯片三大領域,撕開美國科技鐵幕的企業。
這是華為在美國遭到猛烈打壓的根本原因。
壹點星光遭遇大風,華為最終能否脫困?最現實的問題是,華為的芯片儲備還能維持多久?
許多業內人士對市場板塊發表了不同的看法,既有悲觀者,也有樂觀者。眾所周知,短期內華為擺脫芯片壓力的最佳方案是美國能夠放松芯片政策禁令,讓華為外包高通、聯發科、三星的高端芯片,否則華為在很長壹段時間內都會被大大削弱。
Wit Display首席分析師林誌對市場表示:目前華為芯片的問題沒有解決方案。華為逃不出美國半導體產業鏈的“魔爪”,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自建晶圓代工廠。芯片供應被切斷後,華為更有可能從三星、聯發科和高通等非中國大陸制造商那裏采購芯片。但對於聯發科和SEMI向華為供貨的申請或訴求,美國方面壹直沒有明確的指示。15年9月以後所有芯片廠商都不敢給華為供貨了。華為暫時只能靠備貨芯片來爭取再供貨的時間。
高通、聯發科、臺積電等多家芯片產業鏈巨頭在美國於5月15頒布禁令後,紛紛向美國政府申請在9月15後繼續向華為供貨。
但目前還沒有壹家公司公開表示得到正面回應。
華為研究專家、《華為國際化》壹書的作者周錫兵對華為在市場領域的問題表示樂觀。他認為美國的政治環境不同。只要平衡好各方利益,在美國什麽都可以談。高通、通用電氣和其他大公司正試圖影響美國政府。高通在美國總統競選中提供了大量的競選資金。這些力量在中興禁令的撤銷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再加上美國大選11的變化,華為更有機會在美國政府找到突破口。關鍵是如何平衡各方利益。
最近抖音經濟好轉的跡象實際上證實了這種觀點的可能性。
15年5月,美國技術禁令出臺後,聯發科壹度被認為是華為規避芯片禁令的理想合作夥伴。
但隨後在17年8月,美國商務部發布了針對華為的修訂禁令,試圖“封殺”華為的外包芯片計劃。禁令中增加了幾條規則,限制實體名單中的華為作為買方、中間收貨人、最終收貨人或最終用戶參與相關交易,必須獲得交易許可。
聯發科壹位內部人士告訴都市:“目前正在討論中,最終很有可能能夠供應華為。”
上述接近華為的人士也表示,華為也在積極與三星接觸和談判。
遊戲繼續。各方都沒有在這個時候亮出自己的底牌,給這個敏感而全面的問題壹個最終的結論。
另壹個常識是,華為的芯片問題受到制約,除了表面上的競爭和博弈,還應該引起中國半導體行業乃至基礎科研人員的反思。
中國半導體產業競爭力較弱。
“災難大多藏在細微處,卻是人造成的。”今天的果實源於昨天的事業。
幾十年來,勞動密集型產業壹直是中國大陸的致富之路,半導體需要數十億的前期投資,需要10年甚至更長時間才能見效。很少有中國企業有財力或經驗進行如此理性的投資。
過去,在全球化的過程中,中國企業直接購買芯片總是更經濟、更劃算。
當形勢突變時,大家才意識到中國企業在高科技領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近年來,海思的麒麟芯片通過與華為手機合作,逐漸在市場上打開了局面,但應該清醒地認識到,海思的成功僅僅是在半導體產業鏈的IC設計環節,依托華為手機,占據了11.7%的市場份額(根據市場調研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發布的2019年度數據)。
在整個半導體產業鏈中,除了海思,中國的聲音非常微弱。
壹個完整的芯片設計可以分為三個部分:設計、制造和封裝測試。
但只有設計環節才是壹個龐大的產業鏈。
海斯、聯發科和高通都是芯片設計公司。芯片設計之前需要“架構”,PC端壹般都有Intel的X86架構。移動端的主流是ARM的“ARM架構”。全球95%以上的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采用ARM架構,移動市場幾乎被其壟斷。
由於涉及復雜的專利問題和技術壁壘,國內幾乎沒有專門的手機芯片架構設計公司。華為的巴龍5000通信基帶芯片采用華為自研架構,不受ARM架構授權的影響,屬於通信網絡芯片。
即使有了架構,華為在設計之前也必須使用“EDA軟件工具”。EDA芯片設計軟件也是壹個技術壁壘很高的行業,由美國主導。
目前國內只有華大九天、傑倫電子、芯視等公司成為大型EDA企業,市場份額很小。
Synopsys(新思科技)、Cadence(鄧凱電子)、Mentor Graphics(明道科技,2016被西門子收購)占據了80%以上的市場份額。
EDA工具鏈長,需要與晶圓代工廠緊密合作,但國內先進制造工藝也相對落後。目前SMIC可以量產商用14nm工藝,這是蘋果A9處理器五年前的水平。
所以國內EDA企業在落後的道路上追趕時,不僅跑得慢,跑道也更彎。
即使解決了架構和軟件,在芯片生產和封裝的過程中,很多美國的技術仍然是海思碰不到的。
華為被美國制裁後,SMIC壹直很謹慎。8月10日,投資者公開詢問SMIC,在美國禁令的緩沖期過後,是否可以繼續生產華為海思14nm芯片。SMIC回應:面對國內外多元化的客戶,必須尊重經營所在地的法律,合法合規經營。
許多人在網上批評SMIC的保守態度。事實是,SMIC比只會敲鍵盤的網民更了解自己的處境。
如果美國完全嚴厲地行使其長臂管轄權,SMIC理論上在9月15之後將無法為華為簽約。
SMIC使用的芯片生產設備離不開美國企業應用材料(AMAT)和泛林(LAM)的進口。
最知名的掩模對準器霸主荷蘭阿斯麥公司實際上是美國支持的制造商。
在整個芯片大廈的建設中,眾所周知的海斯只是其中壹小部分的參與者,而不是領導者。
作為現代社會的核心技術大腦,芯片生產的產業鏈很長。每壹個環節都需要投入巨額資金,沒有壹家公司能夠覆蓋這些流程,否則資金和人才技術的壓力難以想象。即使是美國,也只是在設備、材料、設計、軟件工具等領域占據主導地位。
但這就夠了。這種優勢,加上操作系統的壟斷,使得美國成為地球上最強的科技強國。目前中國在這個鏈條上的任何壹個環節都沒有優勢,都是被扼死的。
任在2016做了壹次發人深省的演講:“隨著通信行業逼近香農理論和摩爾定律的極限,華為正在進入這個行業的無人區,過去那種跟隨著人的'機會主義'的高速度將逐漸放緩。”
這句話點出了中國兩個高科技產業的現實:第壹,過去我們有很多高速發展和“彎道超車”,是建立在跟隨別人、模仿創新和壹定程度上從人口紅利中獲利的基礎上的。
第二,當前中國科技產業的命題應該從商業模式的創新向技術的創新轉變,從工程數學和物理算法的創新向重大基礎理論的創新轉變。
破局之道恐怕在於教育、科技、創新環境等軟實力。
殘酷的是,擁有技術優勢的發達國家已經在努力提前堵住被趕超的可能。
《瓦塞納爾協定》近來逐漸成為公眾討論的熱點。《瓦森納協定》的全稱是《關於常規武器和兩用物品及技術出口控制的瓦森納安排》,成立於1996,是壹個旨在控制常規武器和高技術貿易的國際組織。
簡單來說,就是世界上33個主要發達國家聯合起來,不向發展中國家輸出自己的先進技術,從而長期壟斷自己的發展主導地位。
日本是瓦森納協定的成員國,所以中日在重大技術領域很少合作;歐洲聯盟也是如此。
根據瓦森納協議,中國不能直接進口許多芯片制造領域最先進的設備。
比如全球排名前15的半導體設備供應商mask aligner,都受到瓦塞納爾協議的限制。壹般出口到中國的設備要按照“N-2”的原則審批,也就是比最先進的技術晚兩代。再加上審批延遲了壹年半,其實更落後。
根據瓦塞納爾協議,SMIC只能與比利時微電子研究中心(IMEC)合作。IMEC先從阿斯麥應用材料公司購買設備,使用5年後達到瓦塞納爾協議的要求,然後高價轉賣給SMIC。
因此,SMIC的設備將永遠落後於國際先進水平5年。除了技術,這也是SMIC量產工藝停留在5年前14nm水平的最大原因。
20世紀80年代,中國開展了三大半導體戰役:1986的“531戰略”、1990的“908工程”和1995的“909工程”,以期在高技術領域趕上發達國家。
在種種困難下,中國企業沒有堅持到最後,而是逐漸形成了“造不如買”的思想。在短期利益的驅動下,企業購買國外成熟的技術產品和生產線,自主研發變得低人壹等。
但芯片產業鏈的特點是,前期需要投入巨大的時間和金錢,才能換取最終的超高收益。國產芯片在發展的過程中,確實失去了壹些耐心。
2006年6月65438+10月65438+7月,爆發了“漢芯醜聞”。
上海交通大學微電子學院院長陳進教授發明的“漢芯壹號”,僅僅是從摩托羅拉買了56800塊芯片,然後找工人把Moto兩個字打磨好,標上“漢芯壹號”,就爆炸了,從而誕生了壹個國產的“世界領先”的芯片。
後來,事情漸漸水落石出,大批媒體介入調查,“漢芯”的真相被公之於眾。在R&D過程中,陳進騙取1100萬元科研經費。
從此,中國的芯片項目和公司自然被大眾投去了質疑的目光。
華為事件導致的中國芯片的尷尬,是壹個無法從表面根治的問題。是壹個系統性的產業問題,也許是基礎教育和科研的態度埋下的問題。
浙江傳媒學院互聯網與社會研究院院長方興東表示:只有從基礎研究入手,加快補齊核心技術短板,培育自己的產業生態,在全球市場上進壹步形成與美國體制的競爭力,美國政客才無法將高科技政治化、武器化,全球高科技才能回歸公平競爭的正常秩序。
華為研究專家周錫兵表示:觀察華為幾十年,我最佩服的是任。現在中國缺少像任這樣有遠見的人。
海思是積累的典範,但芯片設計前後花了華為20年時間,幾千億美元。可想而知,中國要突破整個半導體產業鏈需要多少人才、資金和時間。
翻翻論壇,妳會發現“成功”的師兄師姐們總喜歡勸師弟師妹們放輕松:基礎課題研究黑了很久,去了金融和互聯網,茅臺股票每分鐘翻壹倍,財富自由。
大樹壹年當壹次柴,桌椅三五年壹次,十年才成棟梁。
有時候,培養厚壁壘的笨辦法就是培養厚壁壘。
這壹次可能沒有直接的捷徑,很難找到“彎道超車”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