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30年,秦王正式開始滅國之戰,第壹個是距離秦國最近、也最弱小的韓國。
需要了解的是, 秦滅六國不是1V6,而是六次1V1 ,這個區分很重要。
在九年時間裏滅六國,平均壹年半滅壹國,基本上各國之間毫無策應,所以這幾年的戰爭打得相當順利,可以看作過去若幹次蠶食戰爭的自然結局。
壹個很顯然的道理是,秦國憑借超強的動員能力消滅六國,決定戰爭結果的因素其實不在戰場之上,也不在這九年之中。
前231年,開啟滅六國之戰的前夕
滅國之戰的大致順序,首先是韓國,其次是趙國,其中有幾處重點會單獨拿出來討論。
首先是滅韓之戰。
韓國早先已經被削弱得只剩下京畿附近少量城邑,秦國將領內史騰攻下韓國都城新鄭,俘虜韓王安。韓國滅亡。時間是公元前230年。
秦滅六國,沒有殺掉各國的王,這是周代貴族倫理的壹點殘余,將他們安置在特定地區,有食邑供養。而秦王會在鹹陽城模仿各國宮殿修造建築,以炫耀壹統天下的偉業。
接著是滅趙之戰。
秦國攻打韓國的時候,趙國發生了地震和旱災,於是滅韓之後第二年,秦軍攻趙。大家期待的名將 王翦 和 李牧 的對決沒有到來,李牧死於秦國的反間計。
公元前228年,趙國被滅。
滅國的含義是祭祀祖先的社和祭祀農神的稷停止侍奉,趙國就是這樣。 趙公子嘉 帶著壹群人逃到了北方與匈奴交界處,重建政權,被稱為代,可以視作趙國的殘余勢力,但已經不是趙國。
秦王政的生母 趙姬 正是在趙國被滅的這壹年去世的,也是巧合。秦王政回到自己出生的邯鄲,把以前欺負過自己的那些人都找到,狠狠報復了壹頓。
壹個成熟的政治家不壹定擁有成熟的品性,憑借權力進行的報復,並無任何豪俠氣概可言。 所以我本能地覺得這樣的報復,相比於伍子胥鞭屍楚平王、孫臏減竈擒殺師兄龐涓這樣的快意恩仇,總有壹種說不上來的別扭。
另壹個巨大遺憾是,令人期待的巔峰對決沒有發生。
若純粹憑戰場決勝負,恐怕王翦也得依靠遠超趙國實力的秦軍本身實力打敗李牧,王翦自己也知道這壹點,不過他更清楚打勝仗靠的不只是戰場上的謀略和拼殺,決定戰場勝敗的因素基本不在戰場之內。
王翦用的是反間計,直接讓自己的對手趙國解決了唯壹能為趙國續命的李牧,這樣王翦不費勁地拿下了趙國。若是在戰場上對決,王翦能憑借優勢兵力打敗李牧,但是戰爭的實用主義勝過了風度,我們也沒有機會見證戰國後期這兩位名將之間的對決。
說到王翦和李牧,古代中國的兒童啟蒙讀物《千字文》裏講到中國 歷史 有壹句話,“ 起翦頗牧,用軍最精 ”,把白起、王翦、廉頗、李牧並列為戰國四大名將。白起和廉頗曾有過對決,可是趙王不信任廉頗,趙國敗。
王翦和李牧本來也應該有壹場對決,可是趙王處死了李牧,趙國滅亡。李牧除了讓秦國頭疼,更讓北方的匈奴人頭疼,他用步兵對抗匈奴騎兵,曾取得大敗匈奴十多萬人馬的輝煌戰績,匈奴人後來有十多年都不敢接近趙國邊境。
反間計為什麽只有秦國用得上?
在這裏,我有壹個壹直非常困惑的問題,提出來稍作討論。李牧之死是因為趙王中了秦國的反間計,這已經不是頭壹回,之前廉頗被撤下,還有楚國在與秦國的戰爭中也屢次中計,似乎秦國從來沒有中過別人的反間計,總是施加的那壹方,而且屢試不爽。這是非常奇怪的地方。
為何秦國的反間計每次奏效,六國面對這種問題的時候總是表現得像壹群讓人著急的智障,總是被境外敵對勢力攪擾得無計可施?這非常奇怪。
我試著分析壹下這個問題。反間計適合用在什麽地方?就是權力有縫隙的地方。上下之間有猜忌,適合;上下之間沒有猜忌,然而存在猜忌的可能,適合。廉頗是這樣被罷免的,後來也是這樣流亡的。李牧也是,他們無論是勝還是敗,都對君主權力造成了威脅。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壹條軍事準則,是將領能夠打勝仗的保證,因為有自由裁量權,指揮調度全憑壹人,但這條軍事準則違背了政治準則。每個君主心中都住著壹位專制的惡霸,實力夠的,能成為秦始皇、明太祖這樣的獨裁者,實力不夠的,能成為漢光武帝、隋文帝這樣的開明專制君主,再不夠的,只能做漢獻帝、梁武帝這樣的囚徒。
每個君主內心期待的都是像後來雍正這樣的高能皇帝。 山東六國的權力結構決定了不可能有任何壹個實力超強的官僚、將領,不僅引發君主忌憚,其他寡頭勢力也會提心吊膽。 趙王衡量李牧打勝仗的效果和他可能造成的對王權和寡頭們的威脅,寧願自毀長城,我們視之為短見,他們可能覺得這是深謀遠慮的刮骨療毒。趙國的權力結構中,邯鄲的世襲貴族和代地的軍功集團是彼此互為消長、難以***存的,李牧的存在本身就對自認為是真正趙國人的那批貴族造成了威脅,無論他打勝仗還是打敗仗,其實無關緊要。
山東六國之中,其他國家也是如此。從前齊國鄒忌的遊說之所以見效是因為貴族沒被侵犯到,屈原的改革則是被楚國內部的親戚撲滅的,都是貴族和寡頭們的 遊戲 。只有秦國基本擺脫了這種權力結構,變成壹個金字塔式的專制結構,王權高高在上,下面即便是與他血統相近的貴族,也只不過是臣仆。
這種結構的代價是,這個金字塔很容易變成倒金字塔,十分脆弱,只要出現壹個沒有能力掌控多方勢力的君主,整個體系都會崩潰,連修補的余地也沒有。而山東六國雖然被滅,它們的殘余勢力因血統和貴族身份而仍然十分強大,陳勝吳廣起兵之後,六國瞬間全部復國,楚國勢力殘余項羽和劉邦的軍隊士氣爆棚,幾無攔阻。 從這個角度來說,秦只是滅掉了六國的社稷,並沒有真正抹平六國的權力。
接著本來應該是滅魏之戰。然而有個小意外改變了 歷史 的壹點點軌跡,就是荊軻刺秦王。